女孩不满地蹙起眉头,睫羽像细密的小扇子般煽动了几下才彻底睁开,视线往上挪动了几寸,才慵懒地扯过被子盖在了身上。
“圣上不去上早朝来我这做什么?”
“早朝?”
“对,以后不必刻意来我这问安,圣上劳累,理应好好歇息才是。”
“早朝早都结束了,宋姐姐是睡糊涂了吧?”
殷承安忍不住轻笑出声,含着半分揶揄半分戏谑。
看着迷糊不满的小女人,总觉得她哪里怪怪的,从前都是一副暇眦必报,谨小慎微,拐弯抹角的样子,别说晚起了,就连深夜都不敢出宫殿随意去走动。
如今不仅却言行无状,还胆大包天。
莫非得了这个位置,现在干脆恃宠而骄些,连装都不装了?
“圣上说的是,是哀家睡糊涂了。”
“宋姐姐昨夜去哪儿了?”
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那昏暗的卧房里,照在绣着锦鲤的地垫上,那短小竖起的绒毛都显得多了几分暖意。
男人也无心在和她兜圈子,直接坐在了她床边,清澈的眸子染上漆黑的浓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无形之中泛着些冷意。
似乎只要她敢撒谎就会送她去见阎王般。
“昨晚做了噩梦,出去逛了逛。”
女孩红唇轻勾,那卧蚕间透着几分乌青,勾人的桃花眸中都盛满了疲乏,不似作假。
可他并不信。
昨夜他明明看到她路过了清幽宫那条甬路。
她在骗他。
想到这,随即殷承安薄唇轻勾,含着浅笑的弧度却丝毫没有笑意,甚至有些发冷。
他伸出修长的指尖,轻轻将她脸颊上沾染的发丝捋到了耳后,粗粝的指腹缓缓划过她的肌肤,在她细嫩的脖颈间游移。
那大手随时都会掐下去。
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男人微微低了低上半身,狭长的眸子里含着几分冷厉。
薄唇轻启间,喉咙深处发出由轻到重,低沉危险的声音,夹杂着灼热的气息一同威胁着女孩的神经。
“宋姐姐以前不是想要什么都直接说的吗,怎么现在变了?”
“你明知道我在清幽宫,还敢撒谎?”
“莫不是忘了,是谁让你坐上了这个位置,是谁将你从死人堆儿里拉回来的?”
“我最讨厌不忠,看来你还是更加想回老头子身边去。”
他此生最恨背叛,而谎言如同背叛。
说着那大手带着灼热的温度握上了她细嫩的脖子,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将这天鹅般细长的颈项掰断。
怎么这个男人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宋知栀伸出染着大红蔻丹的指尖握住了他正要用力的手腕。
却不过是蜉蝣撼树。
那修长的指尖紧紧地握着她的脖子,虎口桎梏着她的喉管,疼痛的窒息感从下颚直冲入脑海。
女孩妩媚的眼眸中很快氤氲上一层湿红的雾气。
红唇被迫微张间露出半截粉嫩的舌尖,雾气化作泪滴,顺着眼角滴落在一旁的绣花枕头上,渗入,浸湿。
男人阴沉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恍惚。
掌心无意放松了力道,却被女孩握住了他的手腕,断断续续的字眼随着短促的呼吸堪堪连成一句话。
“松手,我说。”
【宿主命都在别人手里,可不能这么拽了,该服软就服软。】
“那估计我会死的更快。”
脑海中的某系统君如同老妈子般嘀咕着。
下一秒头顶那满脸阴厉的男人还是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反正她的命在自己手里,再给她一个机会也无妨。
恢复呼吸的女孩大口地喘息着,湿红的薄晕给她那眼眸染上了一丝妩媚诱人的神色。
吞吐气息之间都带着媚骨天成的蛊惑。
“宋姐姐,你救过嬷嬷,只要你乖一点,别想着搞小动作骗我,我怎么会杀你呢?”
男人那俊脸上的阴沉消散,看着女孩轻微喘息的红唇,眼眸中滚滚的黑雾也消失不见。
薄唇轻勾起,笑得灿烂,仿佛带着初遇时的半分稚气。
“妈的,这男人是不是精神分裂啊?系统君帮我查一查。”
【没有哦,宿主,反派殷承安精神正常。】
脑海中的机械音检查了片刻就正儿八经地回复了。
女孩看着这突然变了脸的男人,冷静片刻,心中随着窒息感的消失也明白了。
那窗外明亮的天光照在他的脸上,看不出半分杀气来,仿佛刚刚要掐死她只是一场幻觉。
但宋知栀知道并不是。
宋姐姐这个称呼是他未登基前的叫法。
在他还只是个不受宠的小皇子时,就是这样一副扮猪吃虎的天真无辜的性子,如今看来都是假象罢了。
刚刚眼神阴厉想要掐死她的暴戾阴狠,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女孩轻轻咳嗽了两声,蹙起眉头看着头顶的男人,眼眸又变得澄澈的模样,红唇轻启,娇软的语调也不自觉地带着漠然疏离。
“昨夜我路过清幽宫,是要去司礼监。”“宋姐姐去司礼监做什么?”
少年弯起眸子,指尖轻轻抚摸着她的侧脸,语气漫不经心,但在女孩眼中却满是试探。
她侧过脸悄无声息地躲过了他的触碰,目光看着床的内侧。
“看苏家小公子。”
“哦,宋姐姐原来是去看苏鹤予了啊?听闻摄政王昨夜刚从苏家搜到了受贿和勾结二哥的罪证,苏家上下已经被就地格杀了。”
殷承安云淡风轻地说着,仿佛在说什么茶余饭后的闲谈般,那张被阳光照耀的俊脸上带着一抹浅笑。
二皇子是先帝本来定下的太子,是当初殷承安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却被袁绥想法子关进了大牢里。
“我还听闻,宋姐姐入宫前差点嫁给了那个苏鹤予......”
少年刻意停顿了下来,清晰地感知到了刚刚女孩的闪躲和疏离,骨节分明的指腹强势捏住了她的下颚,和他俊脸上那副天真无邪的神色截然不同。
指尖直接用力将她的脸地掰到了他的眼前,微微压低的声音中,含着戏谑和其他意味不明的情绪。
“难道宋姐姐都嫁给了父皇了,心里却还忘不了他?”
她要是真的承认了,那就是大逆不道的杀头大罪。
女孩嗫嚅着唇畔,眸光闪躲着他那灼灼的目光。
“是我对不起他,我只是去劝他活下去。”
殷承安笑了笑。
“宋姐姐还真是......善良啊。”
他知道这一年来女人做的所有事情,她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可以称得上拙劣,是个长得极其美的花瓶而已。
初次遇见时正值大雪,她怀着野心进宫,被人欺负羞辱了,看到医官局门口同样处境的他,才将那药材施舍给了他。
这是她这两年来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她本性就是那种令人深恶痛绝的狠辣和淡漠。
如今竟然为了一个苏鹤予,不顾宫禁,胆大包天地偷偷去看他一个罪臣之子。
殷承安心中有些淡淡的不舒服。
她不应该是一个会对别人仁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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