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献秋,不认得我了吗?”
宋知栀笑得坦然,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一旁的殷时宁心中隐隐有些难过,只能坐在她身旁不敢打扰,挽着她胳膊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她一进来目光就落在他身上,定是生气自己没有救她关心她了吧。
刹那间那晚黑衣人的话闪现在脑海中。
“你连你的母亲都保护不了,如今连你最在乎的她,你都救不了。”
“真不知道她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怂包。”
……
是啊,知知被皇兄折磨囚禁,她明明属于自由却被囚于深笼,她救不了,甚至连见一面都难于登天。
知知生死存亡被下毒,皇兄令人彻查真相寻找解药,她却为了黑衣人的三言两语担惊受怕犹豫不决,她帮不了。
这样无能的她仿佛真的如同那字字珠玑的话一般又怂又无能。
知知肯定心里也会很看不起自己吧。
想罢,殷时宁那心中的慌张和自责渐渐转化成了**与坚定。
或许那个黑衣人说的对。
只有自己坐上那个位置,才能有权利保护她,才能让知知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太后娘娘,臣认得。”
“几日不见,苏掌事倒是变得同我生分了许多。”
宋知栀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那泛着淡淡嫩粉的脸颊上还是显得很憔悴。
这一抹浅笑看着夹杂着些许苦涩的味道,饶使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她的男人,那清冷的俊脸上也不禁有些动容。
嗫嚅着薄唇,语气终是放软了。
“太后娘娘言重了,臣……和宫中上下都十分挂念娘娘的身体。”
“哦?那献秋定然是望着我死吧,这样便没人在对你那样轻薄无礼了,唉……”
话音落下,女人便捏着手帕捂住了唇,轻咳了几声,嗓音也带着几分干冽。
一旁的殷时宁赶忙松开了紧握住她胳膊的手,勾起那青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水,茶沫飘在浓绿的水面上,十分醇香。
这么好的茶叶定然不是她的。
所以这小丫头是和别人有了合作?心中已经觉醒了**?
宋知栀心情大好,差点没收住那嘴角故作难过的弧度。
“知知姐,喝茶。”
女孩穿着粉嫩的裙衫跪坐在她身旁,殷切地将茶杯递到她手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侧脸,眼里的期待快要溢出来了。
殷时宁心中有愧疚,有期待,如今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放在了低等的位置上,宁愿仰视着面前如此诱人的女人。
若知知是皎洁的月,那她如今就是追随着她的星;若她是笼中清冷的雀,那她就是那根托着她脚步的木梁。
“好。”
宋知栀丝毫没有注意到女孩那态度间的小心翼翼,指尖圈住了手边的茶杯,朝她浅笑了下,随后便又回过头看向那清冷沉稳的男人。
端坐的规规矩矩的,就连那手机深蓝色的衣袖都是平平整整的。
“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
“太后娘娘,臣不敢。”
苏鹤予眼角微微下垂着,轻敛眼眸语气清清,宛若冷清的风。
他心中有些绝望,这话是无情的,甚至他如今都不敢瞧她的眼睛,害怕就这样被她一眼望到底,戳穿这满是破绽的谎言。
——补充字数——
“献秋不敢,所以便日日下职之后来我院墙下徘徊犹豫,遥遥望着我那被把守着的寝宫的大门,还几次三次不惜危险地问圣上身边的李公公,我的情况。”
“只是一句不敢,献秋便做了平生不屑的事情,将所有俸禄都拿去贿赂那个李公公,就为了一句平安无事?”
“献秋是不敢还是真的不想?”
女孩目光如炬地看着他的神情,本来还有些退让的态度突然变得强势起来,戳破了那薄如蝉翼的谎言泡沫。
苏鹤予轻抿着薄唇,有些愣怔地坐在原地,他搭在腿上冷白如玉的指尖攥了攥那深蓝色的布料,轻敛着眼眸不敢与她对视。
没错,她说的对。
许是被她救过一命,那弱不禁风娇小玲珑的身躯硬生生地迎着他身后的狂风骤雨,对他说要活下去。
他苏鹤予是朝中出了名的不爱结交,独来独往,没有知心的朋友,只有颔首之交的同窗同僚。
可这许多年未见到已经有些陌生的女孩,突然间抓着他的袖子,告诉他活着才有希冀。
为什么呢?
开始他是好奇占了上风的,但也将这份没有缘由的信任和恩情当做他心中一份无比珍贵的神像,理应高高供起来。
后来得知女孩被软禁,他专门做了那簪子和指戒,一如在宫中再见她时那衣服上细嫩的海棠花一般。
再后来便是她中了毒,日子所剩不多。
他便意识到心中那份非比寻常的担忧,才知道,自己大概是已经从心底里亵渎了那圣洁的神明。
连想都是一种阴私角落里见不得人的辱没,更何况如今若是让她知道了这份腌臜的心思,估计不用她言明,他便再也没了颜面出现在她眼前。如今他没有清白的身份,只是一个“阉人”罢了,说到底还是一只阴沟里苟活的老鼠,而她是水中月,是天上星,是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存在。
苏鹤予只觉得此时自己的心脏如同泡在苦水中,又涩又苦。
那空气都跟着静默了许久,女人身旁同样低垂着头的殷时宁心中也是思绪万千。
三人同桌各有所思,唯有宋知栀怀着最单纯地想要逗弄他的心思。
良久后,男人薄唇轻启,目光未曾上移与她四目相对,吐出的话也不知道究竟是说给谁听的。
“太后娘娘,臣不敢,担宫中人人都应该是望着太后凤体安康的。”
“献秋啊,献秋,你不敢,可我敢。”
说完,女孩只是轻笑出声,顾及着身旁还有殷时宁,便忍住了直接动手拽着他强吻上去的**。
停留片刻看着他那闪着光的眸子,还是觉得应该给他个教训,于是站起身来。
走到门口的宋知栀又回过头来,浅笑道。
“哦对了,苏掌事,哀家突然想起来,有些需要你操劳,有关中秋宴的,同哀家一起去青花宫商谈吧,别影响小时宁学习。”
——二补字数——
在矮桌前坐垫停留片刻,看着他那闪着光躲闪不及的眸子,还是觉得应该给他个教训,于是站起身来。
走到门口的宋知栀又回过头来,浅笑道。
“哦对了,苏掌事,哀家突然想起来,有些需要你操劳,有关中秋宴的,同哀家一起去青花宫商谈吧,别影响小时宁学习。”
说完才看向桌前神情恹恹的女孩,轻柔的声音带着几分安慰的意味。
“小时宁,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女孩攥着毛笔杆的指尖紧了紧,乖巧地答应着,小脸上的失落立马一扫而光。
只要知知还愿意来她这儿,愿意同她说话,那就说明,知知心中还并没有完全厌弃自己。
只要她继续学习这与人斡旋和经世的书,定当能做的比皇兄还要好,到时候她就有资格站在知知身旁,再也不用眼看着她受苦。
越发想着,殷时宁心中的想法便愈加坚定了一分,那怯懦的目光逐渐变得坚毅起来,尤其今日见到了她日日担忧的女人。
才觉得比先前的决心要更加坚定。
苏鹤予愣了愣,微不可察地颤了颤眼尾,清冷的言语间满是委婉至极的推脱。
“太后娘娘,如今快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依臣之见,不如明日再议,太后娘娘大病初愈也能好生休息一番。”
宋知栀哪里听不出来他的意思。
那还未完全恢复血色的脸颊透着白,目光有些颓靡地看着他,又是撕心裂肺地轻咳了几声。
那轻柔的声音仿佛被喑哑的枯木撕裂成两半般,咳得两人都心疼不已。
“苏掌事,今日哀家还尚有一口气在,若是不尽快解决,明日就不知道是否还有这口气了,毕竟袁相还被关在天牢里呢。”
女孩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个信息。
那就是中秋宴与袁绥下毒谋害的事情,是密切相关的。
男人俊秀的眉宇微微拱起,表情十分严肃地紧抿着唇从坐垫上起身,那深蓝色的官服垂落着,露出那膝盖处布料的微微褶皱,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次他再也没拒绝,听之任之地跟在她身后迈着小步子,缓缓走着。
两道高墙夹着细长望不见底的甬道,青石砖地板铺着,被红墙青瓦映衬的更加幽深与寂静。
这就是那条途径殷承安母妃居住过的冷宫的小路,附近没什么人烟,只是偶有巡逻的守卫匆匆走过。
走在前面不过半步距离的女孩没回头,细柔的声音却是先响起了。
迎着荒凉的秋风灌入了他的耳朵里。
“献秋来宫中似乎总是不太开心的,我也懂得的,因为那莫须有的案子,你始终有心结,我愿意帮你,献秋,这次你应当也看见我的诚意了吧?”
话音落下,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以她是故意中的毒?
就为了将袁绥那个是非不辨的奸相送入牢狱之中?
可若是这三日没有找到解药呢?
她这是在为他不要命的赌。
苏鹤予突然有种想要拉住她的冲动,告诉她不必对自己这样好,他并不值得她这样的以命相护。
他想着,便也这么做了。
拉住了她袖子一角。
——三补字数哦——
“其实你不必如此。”
夜色中月光倾泻在女孩回眸的侧脸上,男人的声音清冷如斯,微不可查地柔软了几分。
恰好宋知栀回眸,那片刻间脸上的茫然和疲惫正要收起,就已经毫无保留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这时才知道。
原来这女孩那坚强的外壳也有露出裂痕的时候,不经意间露出的真实情绪将她坚毅的性子蒙上了一层哀戚的霜。
苏鹤予眼中是这么觉得的。
饶使银白色的月光洒落在她的脸颊上,秋风将她鬓边的发丝吹起拂过那冷冽的空气,这副画面是极美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但在他眼中有几分凄凉。
这样骄傲果敢的女子,世间无二,可她也仅仅是血肉之躯,经历风霜会冷,挨过折磨凌辱会疼。
苏鹤予不得不承认,他此时才意识到。
从前的心疼和担忧,只是出于她给予他的那份这个秋天里的善意,将他从想要自缢逃避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他将她当作这寒冷秋风中的救命稻草。
而如今,他一想到,那些折磨凌辱悉数加在她身上时,那果敢坚毅满是笑意的小脸上,定是布满了脆弱和破碎的表情。
大抵是她面对他时,永远是笑着的。
这次他是真的想要护住她了,毕竟这世间希望他活着的人,就只有她了。
在曾经那些言之凿凿的话语中,他输了,还是亵渎了她。
“献秋,这是我自愿的,他心胸狭小刚愎自用,残害忠良用人不淑,这是他应得的,献秋啊,我可不是在为你出气,我只是单纯看不惯他罢了,所以这件事与你并无干系。”
女孩那白皙的小脸上迅速露出一抹俏皮的浅笑,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上他握着她胳膊的手背上,细嫩的指腹轻轻摩擦着,语气任性之后便变得暧昧起来。
“怎么?献秋想通啦?打算承认对我的心意了吗?好嘛,我已经准备好了,献秋可要小声点哦,别被旁人听了去,不然我可是会吃醋的呢~”
宋知栀戏谑轻佻地抬着下巴,眨了眨水灵的眸子暗送秋波,娟秀的眉峰微微拱起落下,眼尾都含着绵绵情意。
谁知苏鹤予竟然没有松开她,也并没有着急三言两语划清楚界限。
若是往日,这闷骚的男人定当撇开她的袖子,红着脸闪躲着眼神,语气故作冷漠地道明拒绝之意。
每次都是这样,屡见不鲜。
如今只是眉头微蹙着,目光含着疼惜,就这么望着她,被月光浸染着。
连清冷的嗓音都融化了些许。
“别这样,好不好?”
那温柔疼惜的语气差点将她从容的轻佻给刺破,显得她那故作轻松的姿态愈发像层薄膜般,假得仿佛一捅就破。
宋知栀唇角的笑容顿了顿,片刻后再次勾起大大的弧度,轻柔妩媚地顺势虚靠在他的胳膊边上,语气也柔媚千娇。
“哪样啊?不知道献秋在说什么呢,不如你同我细细分说?教我知道怎样才能让献秋喜欢~”
这令人羞愤的言语宛如圆润的玉珠朝他不停地滚去,却意外地丝毫掀不起他从前的半分羞涩。
“献秋,要不去你那,夜深月凉,你同我好好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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