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黎,他其实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沈慕沉湖绿色的眸子泛着水光,似陷入了回忆中,温润的声线似春日里潺潺的溪流,缓缓诉说着很早之前的故事。
“大概学院里的传闻你也都听过了,我们三个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其余之前还有个人,叫蒋颖,是蒋煜的妹妹,她从小身体不好,但是还是会跟在我们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
“蒋颖很喜欢顾黎的,那时候顾黎十岁,家中产生变故,父亲出轨被发现后,母亲便开始精神衰弱,时不时疯癫记忆模糊,顾黎的身上总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
“后来他的母亲自杀,割腕死在了浴室中,警方发现时水已经凉透了,顾黎就抱着腿坐在角落里,从那以后,他被父亲接回了老宅中。”
“蒋颖很喜欢他,她的眼中都是顾黎,但他只把她当成妹妹,后来顾家的小三上位,怀孕了,她发现了顾黎攒了很多白色药片,怕他想不开,便在顾黎生日那天送了他一纸婚约只为了巩固他的地位。”
“那后来呢?蒋颖这样爱顾黎,为什么他们......”
宋知栀看着眼前男孩愈加感伤的神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好奇的话音也戛然而止。
可沈慕沉已经知道了她要问什么,悠远的声音缥缈,似乎随着回忆一同消弭在天边。
“那天生日,蒋颖偷走了他的白色药片,全部自己都吞了下去,她不知道的是,那是安眠药,她只知道无论如何,都要陪着她的顾黎哥哥,在蒋颖眼中,顾黎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她想永远陪着他。”
“小颖本来身子骨就不好,蒋家依照她的婚书,给了顾黎所有的支持,才让他在顾家站稳了脚跟,所以他一直都很愧疚,心中迟迟无法释怀,性子也开始大变。”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对你,知栀,委屈你了。”
沈慕沉的嗓音带着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悲痛,还有各种她听不懂的感觉。
宋知栀沉默不语,坐在他身旁,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夏日的燥热越来越明显,宋知栀穿着喇叭袖的圆领碎花裙,坐在摇椅上喝着冰红茶。
那胳膊大臂肌肤内侧的蝴蝶胎记若隐若现。
“你的胎记很好看。”
沈慕沉温柔的夸赞声响起,那湖绿色的瞳孔间满是清澈,真诚又矜贵,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像是发自内心的欣赏。
她已经在这休息了两天。
离给沈慕沉下毒也只剩下一天了。
“我先去学生会了,你安心在我这休息。”
“好。”
女孩前些日子时还对他各种疏离拒绝,如今听着她摒弃了自己的紧张,愿意和他相处,沈慕沉心中那淡淡的忧伤也尽数消失不见。
窗外热烈的骄阳落在她的身上,暖融融的,慵懒的气息瞬间被这暖和的光线给勾了出来。
这栋别墅中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不一会儿,她等的人就到了。
“宋知栀,你还真是好本事,离开了顾黎后,现在目标又改成了我哥。”
沈妗揣着胳膊,穿着大红的小洋裙,高傲地抬着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似的,阴阳怪气地睥睨着她。
“沈大小姐,我和你哥只是朋友而已。”
“切,谁信啊。”
沈妗冷哼一声,轻蔑地歪过头,语气不怎么好。
“你叫我来干嘛?”
“你不是喜欢顾黎吗?我有办法可以帮你。”
宋知栀视线余光扫过她精致的脸,垂了垂眸子,掩盖住了眼底闪过的狡黠。
“谁信你啊,哼,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沈妗眼底闪过意动,狐疑地扫了摇椅上的女孩一眼,声音闷闷的。
......
翌日
宋知栀躲在别墅外不远处,站在偏僻的树荫下,遥遥地望着沈慕沉进入了别墅,才拨通了电话。
“喂?知栀,你回去了吗?”
“学长,救我!”
手机里传来女孩娇呼的求救声,沈慕沉的脚步停在玄关处,握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
“你在哪?”
“救命,学长,我在废弃游乐园。”
“等我。”
话音未落,手机里就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宋知栀在远处看着他急匆匆地离开后,兀自松了口气。
紧接着脑海中便响起一道冰冷的机械音。
【叮!剧情强制执行开始——】
紧接着她掌心便凭空出现了一包药粉,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别墅走去。
却没想到,开着车匆匆疾驰而过的少年与她擦肩而过。
白色的药粉在温水中溶解。
“知栀?”
她刚下完药,身后便出现了熟悉的声音。
是去而复返的沈慕沉。
他快步走到她身边,视线扫过她手中的水杯,望着她莫名的目光,心中莫名地有些慌张起来。
宋知栀不受控制地将杯子塞进了他的手中。
完蛋,难道还是逃不过既定结局吗?
“你没事吧?”
见女孩不说话,目光呆滞地紧紧跟随着刚刚递到他手上的水杯,也垂首狐疑地看了看那清澈的水面。
“喝下它。”
宋知栀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说着强硬的话。
仿佛已经事先知道他根本不会拒绝自己一样。
在原剧情中,他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人,买下她后并没有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甚至还会阻止沈妗伤害她。
只是原主被糟糕的命运捉弄,早就失去了判断能力,一心只想着报复身边的人。
最后残害了沈慕沉,叫他落得个中毒身亡的结局。
而原主的生命也从下毒那一刻,开始进入了倒计时。
原剧情中在沈慕沉死后没多久就发生了绑架女主穆语的事情,随后被男主恼怒之下关进监狱中,很快就自杀下去陪他了。
宋知栀只觉得此时嗓子有些干涩。
视线看着男孩缓缓抬起的手腕,那轻微摇晃的水面波动着,沈慕沉的薄唇抵住了杯口。
只要喝下去,他的命运就戛然而止了!
就在此时。
【叮!剧情强制执行结束——】
脑海中传来冰冷的机械音,身体的掌控权也瞬间回到了她自己的手上,而此时他已经轻抿那波动的水面。
“啪!”
瞬间,沈慕沉手中的玻璃杯被女孩挥手打落,那玻璃杯落在地板上四分五裂,清脆的破碎声响起,冲击着他的耳膜。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瞳孔微缩,惊了片刻。
只零点几秒的时间,视线刚朝她看过去时,眼前那张乖巧的小脸就放大在眼前。
浸润过水的薄唇被柔软的东西覆盖。
他湖绿色的凤眸微微睁大,心脏也跟着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是,被她强吻了吗?
唇齿间的水还未咽下,女孩细嫩的手掌搂住了他的脖颈,趁他愣怔之际,夺取着他的呼吸,缓缓推进,回勾,将那清甜温热的水渡了自己口中。
唇舌交缠,如同在舌尖炸开般,柔软的触感令他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开始生涩地回应着女孩的吻。
“唔。”
娇软的嘤咛声夹杂着悄无声息的闷哼声一同在他耳畔响起,像是蘸取了颜料的毛笔,瞬间将他的耳尖染上了艳丽的色彩。
身子也似乎越来越热。
冷白的指尖扶住了她的胳膊,合上双眸忘情地与她拥吻着。
“砰——”
唇齿间瞬间没了那清甜的气息,她主动退出。
宋知栀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沉很沉,五脏六腑之间仿佛有针扎般的疼痛,加上异常敏感的神经,疼得她身体瞬间没了力气。
朝他怀中重重跌去。
“噗——”
她东倒西歪在他的臂弯间,突然猛地一口鲜血吐在了沈慕沉身侧的地板上。
“你怎么了?”
“知栀!”
沉重的眼皮仿佛灌了铅般沉重不堪,缓缓滑落的身躯被他接住搂在怀中,一声震惊慌乱的低吼声唤醒了她即将沉睡的意识。
“水里......有毒......”
艰难地说完几个字眼,便如坠深海般彻底被疼痛淹没,没了意识。
她仿佛看到了任务失败后自己灰飞烟灭的骨灰。
好像明明前几天她还在说。
只要能完成任务,什么都与她无关。
宋知栀不知道,那一刻她为什么想也没想地就吻住了他的唇,将那催命的毒药渡进自己的口中。
好像有点后悔了呢。
......
七天后
蓝白相间的病房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
沈慕沉似乎变得更瘦了,那冷白如玉的面容也血色渐退,他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女孩,湖绿色的凤眸中已然失去了色彩,灰败得如同那秋风间飘荡的枯叶,死气沉沉。
“沈慕沉!”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声,紧接着用力推门的声音似乎成了唤醒他躯体的信号,呆滞的目光缓缓移向门口出现的人影,没几秒就又无所谓地敛了回来。
“是你啊。”
那温润的声线浑厚沙哑,带着不属于这世间的缥缈,似乎下一秒也要随着云层一同坠落消散。
顾黎那张桀骜的俊脸上如今满是愤怒。
三两步走到沈慕沉面前,抓起了他的领子,低沉清冽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冰,冷飕飕的。
“沈慕沉,我说你怎么好几天没去学校,要不去质问沈妗,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躲在这儿,这就是你带走宋知栀后,对她的好好照顾吗?”
浅蓝的瞳眸中遍布着红血丝,视线扫过床上的女孩,那细嫩胳膊上青青紫紫的针孔十分刺眼,他的心脏也跟着阵痛了几下。
“说话!”
白色塑胶椅子被他恼怒地踢到一边,他提着跟自己差不多的人,甚至有些轻松,看着沈慕沉那张脸上灰败的神色,缄默不语,就像一个即将坏掉的瓷娃娃,看得他更加火大。
除了愤怒还有许多无力感。
“我们会吵到她的。”
沈慕沉声音轻轻响起,似捉摸不住的风,刮过就消失。
顾黎心里也不好受,松开了紧攥着他领口的手,深呼吸一口气,硬生生将胸膛间那繁杂的情绪压下。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低沉的嗓音轻轻颤抖着,还夹杂着无处宣泄的气愤。
“中毒了。”
“怎么会中毒呢?难道是沈妗?我非弄死她不可!”
男孩那头顶的碎发乱糟糟着,一身黑说着这样暴躁的话,愈发像个街头斗殴的小混混头子,那眼眸中露出的狠厉看得人心惊。
“不是沈妗,是因为我。”
空气寂静了几分钟,他看着她,而顾黎看着他,就这样安静地定格了片刻后。
突然间女孩的指尖微微颤动了几下。
宋知栀只觉得似乎睡了很长时间,突然间被吵醒,耳边嗡嗡的谈话声叫她烦躁。
好吵,吵死了。
睡觉都不让人安生。
【宿主,别睡了,你该醒了!】
脑海中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系统君有些发嗲的机械音带着无奈和催促,却十分有效地唤醒了她的记忆。
哦,对,她中毒了。
本以为任务都失败了,没想到命悬一线还被救活了。
她的小动作恰好被沈慕沉撞见,那双灰败的湖绿色瞳眸间瞬间亮了亮,手忙脚乱地扑向床边按响了呼叫铃。
窗外吹进来的风还有些许燥热。
宋知栀觉得自己是被热醒的,先前怎么都睁不开的眼睛,在几个小时的午后睁开了。
隔着眼帘都能感受到那专注投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灼热又期待,大概盯了她很久很久。
“你能别这样看着我吗?”
许久未开口的嗓子仿佛被划过的枯木,呕哑嘲哳,难听至极。
落入床边少年的耳畔却如同最动听的音符,瞬间将他紧张的情绪按下,心尖上悬挂的千斤重石也落了地。
还好,醒了。
沈慕沉这几天过得十分煎熬。
他从前就从她的身上获得了许多惺惺相惜的共鸣感,她是振翅的蝴蝶,随时都会夭折在花海中,而他就是在蝴蝶旁停留片刻的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带走。
只是当他看到女孩躺在病床上时,心中突然慌了。
好像在抱怨时间太短了,又好似埋怨自己太傻了。
但凡他多一点警觉,收起那片刻的觊觎和贪恋,说不定她就能多飞一会儿,再飞远点。
自责和痛苦纠缠着他的心扉,直到日日夜夜看着她紧闭的双眼,逐渐麻木失焦。
沈慕沉蓦然笑了。
“好,你不喜欢我就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