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城的马车上,雁熙抱着那本李崇寿留给她的厚厚手札,手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字迹,表情有些不舍,又为这样丰盛的收获而喜悦。
苏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他们出发的时间还算早,可路程有点远,马车速度并不快,过了正午,他们才刚刚进城。
街道上,各种种类的摊贩陈列着叫卖,最突出的便是那诱人的食物香味。
早上喝的素粥也不扛饿,现在被这味道一勾,两人肚子都饿得咕咕叫。
“二公子,我们下车买些吃食垫垫肚子吧。”雁熙提议了一句。
“好啊。”
雁熙和苏迁都下了马车,在外面的摊贩商铺打转。
走了几步,一个熟悉的面孔印入雁熙的眼帘,她一喜,拉着苏迁的衣袖就往那边而去。
“孙大娘,您今日出摊了?”雁熙熟稔地和包子铺的主人打着招呼。
被叫孙大娘的女子正忙得热火朝天,她听见声音,抬头看见是雁熙,立刻笑着道:
“是呀。雁熙姑娘,我们上次见面都是一个多月前了,一点小病小痛的,早就好了。”
孙大娘是寡妇,独自带着两个女儿生活,还好她有一手好厨艺,勉强将生活撑起来了。
她和雁熙第一次见面也是偶然。
孙大娘每次出摊至少都是大半天,两个女儿一个八岁,一个五岁,将她们留在家里也不放心,因此每次她都会将女儿一起带出来。
大女儿懂事,会在旁边照顾妹妹,有时候也会心疼母亲在生意忙的时候上前帮忙。
小女儿也很乖巧,抱着母亲塞的一只肉包子,不吵不闹的啃着。
那次也是生意极好,大女儿在一旁帮忙,小女儿啃包子时一个不注意噎着了,她们都忙着生意没人看到。
还是雁熙恰好经过,她又懂一些医术,及时救了孙大娘的小女儿。
孙大娘也是后怕不已,对着雁熙千恩万谢,每次雁熙来都会送她好吃的包子。
雁熙不喜欢白吃白喝,正好孙大娘的手艺也确实好,她每次就会出钱多买一点带回去,也给府里的丫鬟小厮帮忙宣传一下。
有来有往的,到现在,雁熙和孙大娘的关系自然是极好的。
雁熙笑着道:“瞧,我都忘了。孙大娘,现下还有什么口味的包子,给我们来几个。”
然后,她又转过头对苏迁说:“二公子,您若是没什么想吃的,要不然试一试这家包子。孙大娘的手艺很好的,别看它便宜,那也称得上是京城一绝。而且今天,我请客!”
“啊?”苏迁怔怔地移开自已停留在有些褶皱的衣袖处,听懂她的意思,忙不迭地点头。
“好,我就吃包子。”
‘她主动请我吃包子欸,雁熙对我好好。’
看雁熙又转过头对孙大娘说话,苏迁捏着衣袖露出了一个傻乐呵的笑。
雁熙提起请客,并不是多了不得的事情。
几个包子要不了几个钱,之前在尚书府拿的对季莜然不伦情感的“封口费”足够她不愁吃喝。
况且,她都能请府里关系好的丫鬟小厮,请相处一个多月都相处融洽的苏迁,自然也不在话下。
也就只苏迁忍不住想多。
孙大娘很快捡了几个品相好的包子,用油纸袋装好了递给雁熙。
雁熙将包子塞进苏迁的怀里,然后动作迅速摸出与包子价值相等的几枚铜板丢到桌案上,又拽着苏迁往马车方向跑去。
“雁熙姑娘,我不收你钱!”
孙大娘在后面喊着,人却早已跑远。
马车停在一处巷子里,旁边还生长着一棵极高大的树。
雁熙和苏迁就站在树下,分食里面的包子。
苏迁拎起一只饱满褶皱漂亮的包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毫无防备之下,滚烫的汁水爆出,如烈焰一般灼烧了口腔。
“唔。”苏迁痛呼出声。
雁熙也随之一惊,糟糕,自已忘记提醒他孙大娘做的是汤包,吃的时候得小心一些了。
匆忙着急之下,她什么也顾不上,拿出自已的帕子,给他擦拭唇边的汁水,还担心地仔细查看他口中的情况。
苏迁感受着脸上的触感,忍不住低下头来,恰好与她的目光对上。
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带着主人的担忧关切,在阳光下似泛着水光,含着情意。
他不由红了半边脖子,内心不受控地往外沽涌这着欢喜的情绪。
到吃完包子,坐上马车继续往北静侯府赶,苏迁脑中的想法就没停止过。
‘她明明知道李神医不好应付,还主动向大嫂提出要和我一起过来,这是不一般的吧。’
(雁熙:当然要跟着一起过来呀,自已也代表一部分莜然小姐的意思。一起来,就能佐证莜然小姐不是刻意刁难苏迁的,也减少她暴露心意的风险。)
‘还有,李神医要以一个月药童的要求刁难他时,她也是主动站出来的。现在有了为大嫂治病的药房,她那么高兴,是在为自已完成任务而高兴吗?’
(雁熙:得了名师亲自指点,还收获了价值不可估量的手札,换谁谁不高兴呢。)
‘还有刚才,只是被汤汁烫了舌尖而已,她那么担忧紧张,又是什么原因呢?’
(雁熙:自已带着人吃包子,结果因为自已没及时提醒让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受了伤,有自已的责任,能不担心紧张他的情况吗。)
苏迁悄悄侧头,看向身边的女人。
她经常是恬静温婉的,却因自已有这么多情绪变化,难道,
‘喜我之喜,忧我之忧,会不会她也是喜欢我的呢。’
猜测的话在心口蹦了蹦,苏迁赶紧转过头,全身紧绷,状态极不正常。
他将唇抿得紧紧的,看着十分严肃,但其他的地方又破坏了这种感觉。
苏迁长长的睫毛不住轻颤,不明显的耳后,出现一小片绯红,整个人矛盾极了。
等等,他刚刚说什么,“也”“喜欢”。
瞬间,苏迁眼前像划过一道闪电,明亮刺眼,照亮了他这段时间迷茫的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