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青多年来心中只有复仇一事,感情淡薄,对其他人或真心或假意的关心都不在乎。
他也不需要别人的可怜同情。
但赤棠不一样,她出自对自已意义非凡的同一师门。
师尊白衡将他带回落霞峰,给了他复仇的机会;
大师兄桐礼面对自已的冷面,也依旧如对待从前其他师弟师妹一样关爱照顾。
每一次他复仇失败,受了一身的伤回来,都是大师兄送来的药,还查找最合适他的修炼办法助他复仇。
可以说,师门是他心中唯一不同的地方。
逐青天生就会将世界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不需要理睬的外界,一部分是有白衡、桐礼和其他师兄妹的世界。
这个世界是他真心接纳的世界,而赤棠,自然被分为后一个世界。
更何况,他也听得出来,这个小师妹,外表看来活泼热烈,心中却是极柔软的。
逐青摘下斗篷,冰冷的脸化冻,虽依旧没什么表情,也能看出来柔和不少。
“小师妹,多谢你的接风礼。”
“从前不知道你的存在,我也没有准备见面礼。这是我从蚌妖那得来的珍珠,占得几分颜色的稀奇,赠与你做弥补吧。”
逐青展开右手,那里出现了一颗血色珍珠。
珍珠几乎有半个手掌那么大,形状饱满,颜色鲜红,还在往外散发赤色的光芒。
这样奇特的珍珠,可想而知,孕育它的蚌妖妖力有多强大。
赤棠天生就喜欢这样热烈的颜色,她接过珍珠,绽开灿烂的笑容。
“多谢逐青师兄,珍珠真漂亮,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捧着珍珠,来来回回地打量,一双眼睛几乎要凑到珍珠上面,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在彰显着她对这个礼物的喜欢。
逐青复仇成功,心中不如从前那样沉重,也能将心思放在感受外界上了。
见赤棠喜欢自已送出的礼物,心情变得轻松,忍不住轻笑出声。
赤棠听他低沉愉悦的笑声,抬头看去。
方才还没注意,这时候她才观察到,自已这位八师兄,长得、长得还真奇特呀。
这个奇特并不是贬义。
相反,他生了一副极好的容貌,只那双眼睛太有特点,让人注意不到其他的地方。
狭长的凤眼,内里是竖状的瞳仁,眼尾处,还有片片玄色的蛇鳞堆积,一直蔓延到发里。
仔细看,还能发觉,那些贴在眼尾肌肤处的鳞片,并不是单调的墨色,阳光下,还能看出闪闪发光的金色。
又危险,又冷酷,又……又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赤棠倒抽了一口凉气,心脏忍不住怦怦跳起来。
也许是她接触过的人风格都很统一,陡然见到这样与众不同的师兄,她睁大眼睛,里面满满地闪烁着兴味。
逐青是蛇族,如果在凡间,蛇类应该还是她的天敌。
她想起方才卷起自已的蛇尾,一触即离的光滑柔韧的触感,心里不知为何更加地兴奋了。
赤棠本来是准备取了烈酒就离开的,现在留了下来。
她发挥小师妹的优势,与逐青聊了许久的天。
又在大师兄的安排下,喝着桃花小酒品着香酥糕点,气氛和谐。
逐青性格冷淡,面色冷、语气冷,可对于赤棠的好奇,基本都是有问必答。
这一场临时起意的相聚,宾客尽欢。
赤棠回洞府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脸上也泛起可疑的粉霞。
她回来得已经很晚了,在她身后进来的白衡比她还要晚一些。
他实在苦恼了太久,磨磨蹭蹭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到洞府。
白衡原是想避开赤棠一段时间的,见到赤棠现在才从外面回来,不由叫住她。
“阿棠,你不是去桐礼那儿取些烈酒吗?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而且……”
她两手空空,不仅没有带酒回来,之前带过去的桃花酒也没了踪影。
赤棠双手摊开看了看,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哎呀,我忘了。”
她傻乎乎地笑了两声,反应比从前都慢了半分。
白衡一时就忘了“避开”“保持距离”的话,走上前,手掌贴着她的额头探了探。
“阿棠,你怎么了?这个样子,看起来怎么像是喝醉了的样子。”
反应变慢,脑子也迟钝了许多。
就白衡的这个问题,她都摇摇晃晃想了许久才理解意思。
“哦,我喝了一点点酒,所以有些晕晕的。”
“喝的我酿的桃花酒哦。”
白衡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上午才说要与自已畅饮,结果现在人先换成了桐礼吗。
还好,自已与他们相处的时间很长,能确定两人之间没有别的关系,那点别扭就慢慢被自已排解了。
他走上前,想要将赤棠扶进她的洞府,照顾着她好好休息一下。
今日是赤棠第一次饮酒,就是那么点度数不高的桃花酒,她都能醉成这个样子。
白衡难免会担心她醉酒后会不会觉得哪里难受。
还好,赤棠醉相还不错。
她乖乖地被白衡揽着腰扶到房间,乖乖地任由鞋子被脱去,身上盖上被子,脸也被干净湿润的软布擦干净。
也许是软布上还带了些微凉的水汽,擦过脸之后,赤棠整个人精神起来了。
她拉住白衡的手,眼神像在发光,嘴没有停歇地给他讲今天发生的事情。
“师尊,您知道吗,逐青师兄回来了。”
这本是很寻常的一件事,白衡眸色却忽而一凝。
实在是赤棠现在的模样太不一般了。
她雪白的脸颊染上粉意,提起逐青的时候眼睛闪着光,嘴里也滔滔不绝。
他们今天的聚会,也不是赤棠与被她视作兄长的桐礼的相聚,其中,加入了一个逐青。
甚至,与赤棠相谈甚欢的,就是逐青。
白衡一时竟不知道阿棠脸颊的粉霞,究竟是醉酒后的常态,还是情窦初开的羞意。
‘情、窦、初、开。’
白衡将这四个字掰碎了在嘴中念了一遍,心中忍不住突突地跳。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自已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漂亮的桃树,原本只是在默默地精心养护,看着她成长开花,心中便觉得满足。
可有一天,他看到桃树开始展示自已的美丽芳香,生出了私欲。
那是他不能接受的,逃避着躲了出去。
就这么一错眼的功夫,桃子竟然就被邻居摘了。
那种酸涩的感觉从胸腔处往外扩散,将白衡的神色都染得低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