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善不过是个翼州府内普通灵禅宗门的寻常弟子,至于他世俗的名字,或者确切叫什么,他自己也几乎忘却了。
在恒善的记忆里,是宗门的一位长老大慈悲心,从那个连一顿饱饭都难以果腹的贫困小山村救赎了他。那时的恒善,年仅四五岁,山村的具体位置在他心中早已模糊不清。
那个山村留给他最深刻的印象,只有无边的贫穷和因饥饿在家中奄奄一息的老人。自那日起,被长老带离山村的恒善,才知晓山外竟有如此广阔的世界。
自此,恒善在师父的赐名下成为“恒善”,并在玉宝禅寺习艺,那里也成了他的第二个家。虽然学艺的日子艰苦,但对曾经连饱餐一顿都是奢望的恒善来说,禅寺的日子已是最快乐的时光。
在玉宝禅寺,师父和长老常常讲述十二天门昔日如何以魔力横扫天下,其残忍行径令人发指,大天朝的各正道宗门在十二天门的压迫下,承受了无尽的耻辱。长久以来,师父和长老的教诲在恒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遇魔宗之人,必斩草除根。
关于十二天门的事,长老和师父们讲述过无数次,其中便包含了关于巳蛇门领袖佘庭舟的佩刀——墨行云雷斩的描绘。所以,当古威尔林亮出他的佩刀时,恒善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师父口中的那把神兵。
长久未能实现心中执念的恒善,见到墨行云雷斩时,兴奋与激动交织。然而,在与古威尔林的实战中,恒善发现,对方并非如师父所述的魔道之人般阴险毒辣,且他的招式中也未见丝毫魔道功法的痕迹。这也是恒善此刻心中犹疑的根源所在……
若顾伟林真是黑暗势力的一员,告知宗门长老们,连同他与墨行云雷斩一并处置,此事尚可说得过去。
但若顾伟林并非黑暗中人,那么宝成寺的长老们对他与墨行云雷斩下手,这罪责就过于沉重了!
“即便顾伟林自身并非邪道,他手中的墨行云雷斩毕竟曾是魔界巨头佘廷舟的佩剑!既然是他的兵器,必定沾染无数无辜者的鲜血,此剑已非凡物可比。”
“顾伟林早晚会被剑中的邪气反噬,变为威胁天朝武域和平的恶魔!”
“任何邪魔都应及早铲除于萌芽之中!我这么做,是正确的选择!”
恒善僧侣在心中如此说服自己,最终还是决定拨通了那个久未联系的号码。
“恒善,你找师傅有何事?”
电话另一头,一个苍老而庄重的声音迅速响起。
经过自我辩解,恒善毫不犹豫地将发现墨行云雷斩的事告知了对方。
“师傅,弟子在神武学府找到了墨行云雷斩!”
“什么?!”
电话那端的老者仿佛听见了惊天之喜,嗓音瞬间提高了几个音阶。
然而,恒善的师傅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压抑住激动,以深沉的语气回应:“恒善,师傅之前提过,那墨行云雷斩曾为恶魔佘廷舟所用,必定染有他的邪气!所以,你必须将它带回宗门,师傅会亲赴铸剑阁,找人将其销毁,以防它再次危害武林。”
恒善犹豫了一下,回答:“师傅,弟子明白道理,只是持有那剑的人执迷不悟,弟子已解释利弊,但他仍然不愿舍弃那剑……”
听到这里,恒善的师傅暗自咒骂一声无能,接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恒善,我佛门历来教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那位施主真的固执如你所说,必要时,你可以采取非常手段夺取墨行云雷斩。”
“这种手段虽强硬,可能为人不齿,但总比看着那位施主沉沦于魔道要好得多。”
恒善赞同地点点头,但随即羞愧地答道:“师傅,弟子已经与那位施主交过手……弟子……败了……”
恒善法师的师父听见此言,瞬间怔住了,随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疑惑问道:“那个持有墨舞云雷斩的,是神武学院的导师?还是像楚铭洋那样的杰出学徒?”
法师的师父如此提问,自有其依据。
在神武学院中,除了楚铭洋这样的学院精英,大多数学徒的修为不过刚跨入外环天境的门槛。
普通武者想从外环天境晋升至三花聚顶境,需历经漫长岁月的磨砺。
因此,唯有学院的导师们才可能拥有超越外环天境的力量。
恒善法师虽未达到楚铭洋那样的高度,但对付普通学徒应不在话下。
再者,根据他的推断,墨舞云雷斩在新生报到那天突然现世,不太可能是新入学的学员所持有。
恒善法师作为神武学院的资深强手,不至于连一名新生都无法战胜。
况且,他也从未听恒善提过,学院中有谁能掌握墨舞云雷斩。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把兵器被学院的导师或是楚铭洋那样的精英幸运得到。
听见师父的疑问,恒善的脸上惭愧更甚,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并非如此……”
恒善的回答让电话另一头的师父焦虑起来,急切催促:“那么持有墨舞云雷斩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名叫顾伟林,内环天境的修为,今年新入学的学员……而且,他还是一名无门无派的游侠武者……”
“新来的学员,还是一名游侠?!”
师父的声音骤然提高:“你竟然败给了一名内环天境的游侠?!”
恒善听出了师父的不满,忙为自己辩护:“师父,尽管顾伟林只有内环天境,但他的力量、速度和真元强度,丝毫不逊于外环天境的武者!”
“弟子认为,他之所以如此强大,必定与墨舞云雷斩的邪力入侵有关……”
恒善尚未说完,师父便叹了口气,打断了他:“恒善,败了就是败了,不必找太多借口!
“不过,既然你一人无法从顾伟林手中夺回那把魔兵,就等你的师兄们回来一起行动吧。”
法师的师父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接着叹了口气:“如果顾伟林施主仍然执迷不悟,必要时,你们可以当场解决他!”
恒善听到师父最后的话语,不禁愣在原地。
他无法相信,一贯慈悲为怀的师父竟会说出这般决绝的话来。
按理而言,他们佛宗一门,应当是排斥杀伐的啊!
远在他方的恒善禅师,察觉到恒善的犹豫,不禁装出一番无可奈何的叹息,劝解道:“除去顾伟林,确是无奈之举!以一人之命,换取数百生灵的安泰,孰轻孰重,你当心中有数!”
“师尊,弟子明白了……”
恒善禅师闻言,满心愧疚地微微颔首。
然而,他还是忧虑地询问:“师尊,学院那边如何是好?导师们必不会纵容我们采取过激手段吧?”
恒善禅师的师尊淡然回应:“学院之事,无需你忧心,为师自会妥善处理。”
听闻此言,恒善禅师才略感宽慰。
离几位师兄回归学院的日子已不远,那时,他必定不负师尊期望,为天朝武境扫除顾伟林这个隐伏的威胁。
电话另一端,恒善禅师的师尊挂断通话后,原本庄严肃穆的面容瞬间掠过一丝狠毒。
只是,这一切,恒善禅师无缘得见。
“墨走云雷切!一旦掌握于我手,必能揭开巳蛇门的秘辛!得此秘辛,届时我圆昆,必将主宰翼州府,无人敢悖!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