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宝生的奶奶死了,
在楚牧云赶到之前。
孔宝生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穿着毛呢大衣,自称为林先生朋友的医生,在检查完奶奶的身体状况后,无奈复杂的目光
即便林先生冒死给他带回了各种药品,最终还是没能挽回奶奶的生命,在那种痛彻心扉的折磨下,任何药物都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孔宝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含辛茹苦照顾自己长大的老人,活活痛死在床榻之上。
孔宝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有给奶奶按时吃药,明明她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到现在,孔宝生还是没能缓过神来。
“宝生,人死不能复生奶奶已经走了,还是给她安排一下后事吧。”李青山看着裹在床单里的躯体,长叹一口气道。
看到孔宝生这样,李青山心里也不好受。且不说他平日里有多喜欢孔宝生这孩子,李青山也是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他只是稍将自己代入孔宝生,就觉得心仿佛要碎开一般,难过无比。
“是啊,奶奶走了,你就是家里唯一的大人了你要像大人一样,替奶奶送行,让她看到你能照顾好自己。”黄簌月也连连点头,鼓励道。
孔宝生用力眨了眨眼睛,通红的眼中浮现出坚定,他用手擦去脸颊的泪痕,重重点头:
“我可以的我一定能做好!奶奶以前最喜欢养花,我一定能让她风风光光的离开。”
就在几人说话之际,一袭红衣迈过惊鸿楼的门槛。
就坐在不远处的全叔,看到那半透明的熟悉身影,先是一愣,随后眼眸中浮现出惊骇之色!
“你你你”
李青山,孔宝生,黄簌月三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个披着大红戏袍的身影已经静静站在大堂内,正皱眉打量着这一切。
“林兄!”
“林先生?!”
“特使大人!!”
三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孔宝生愣住了,他呆呆打量了半透明好似鬼魂的陈伶许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崩溃大哭:
“林先生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您也不会冒险出去取药,也就不会等我替奶奶办完葬礼,就立刻下去亲自跟您赔罪这辈子欠您的,我下辈子当牛做马来还!”
孔宝生拼命的对着陈伶磕头,磕到地上都染上一抹血色,陈伶见此,当即开口:
“什么乱七八糟的站起来,我还没死。”
“鬼魂”陈伶的突然开口,让整座惊鸿楼陷入一片死寂。
“林兄你你这是”李青山看到半透明陈伶的第一时间,也跟孔宝生一样以为是见鬼了,但仔细一想,陈伶压根就没死啊!
“这个东西解释起来比较复杂,总之,我本体不在这里,这只是我的一缕意识。”陈伶的目光落在大堂地上那具尸体上,眉头不自觉皱起,
“这是怎么回事?”
得知陈伶并没有死,站在这里的也不是鬼魂之后,众人的神情明显放松下来。李青山简单的将孔宝生奶奶的死讯说了一遍,陈伶有些诧异。
陈伶并不知道关于“贤者之石”的情报,也没有将她的死与无极界域联系起来,只是觉得人命有时候确实脆弱,一场疾病,就能夺走所有。
他沉默许久,还是缓缓吐出两个字:
“节哀。”
现在的陈伶,还没有从刚才转化“观众”的影响中走出来,第四面墙依旧存在,即便已经十分薄弱,但还是让陈伶的共情能力大大降低他看着双眸通红的孔宝生,无法感同身受他的悲伤,但还是按照人情礼仪,回复了一句。
孔宝生一怔,他看着那袭半透明的红衣,总感觉林先生和之前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
“我过来,是想告知你们一件事情。”陈伶目光扫过众人,直入正题。
“什么?”
“界域之战,马上就要爆发了,你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界域之战??”
黄簌月一愣,在场的众人中,或许只有她能瞬间意识到这个词意味着什么,眼眸中满是震惊,“特使大人,您说真的?”
“当然。”陈伶正色道,
“现在浮生绘的殿堂与其他成员,都在赶往界域边境,估计无极界域的人很快也要到了界域之战一旦打响,波及范围必然极广,红尘主城也将成为敌人的最优先打击目标。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可可如果连红尘主城都不安全,我们还能去哪?”全叔眉头紧锁。
“去柳镇。”陈伶看向李青山,“战火一旦点燃,柳镇将会是整座界域最安全的地方,你们该尽快动身了。”
李青山并不理解,为什么陈伶说柳镇会最安全,但他还是第一时间选择相信陈伶,随后反问:
“那你呢?林兄,你安全吗?”
“我能保护好自己。”
“可,可惊鸿楼怎么办?”孔宝生茫然,“惊鸿楼还在这,我们走了,这里岂不是没人了?那以后我们该在哪里唱戏?客人们又该去哪里听戏?”
孔宝生下意识的摇头,喃喃道:
“不行我得留下,总得有人照看这里我们的惊鸿楼不能丢。”
“宝生,现在已经不是惊鸿楼的事情了。”陈伶眉头微皱,“我说了,整座红尘界域都危在旦夕,先不说这一战之后红尘主城还在不在,就算还在,活下来的人也不会太多,哪里还能有兴致听戏?”
“可万一呢?万一以后还有人想听戏怎么办?”
“戏重要,还是命重要?你分不清吗?”
“但是,但是戏楼它是我们戏楼啊,先生!!”
“所以呢?它只是一座戏楼,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这就够了。”
“那您的意思是,以后都不唱了?”孔宝生咬着双唇,“惊鸿楼,您也不要了?!”
突然的争吵,让李青山和黄簌月都愣在原地,他们根本没想到,一向最通情达理的陈伶,和最敬仰他的孔宝生,这两个人居然能吵起来
李青山正欲开口劝些什么,陈伶便紧盯着孔宝生,缓缓说道:
“戏楼开业那天,我定下过规矩,惊鸿楼,逢雨不唱。”
陈伶抬起手,大红袖袍指了指镂空屋顶之上,那淅淅沥沥坠落的雨水,
“红尘界域面临的这场暴风雨,不会轻易停下惊鸿楼的戏,也没有机会再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