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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没有家了
    瑾缘山陵园。

    雨打芭蕉叶,落塘泛涟漪。

    沈满知撑着一把黑柄伞站在凉亭外,挂了电话,抬眼看着面前的笑眯眯的女人略微走了下神。

    贺兰黛手里杵着长柄伞,居高临下地微笑,“秦先生待会儿过来吗?”

    沈满知向上一步进了亭子收起伞,两人身高竟相差无几,她也只是莞尔,“想见他?”

    “沈小姐多虑了,”贺兰黛给她腾出一点位置,不动声色地扫过沈满知腰际,轻笑道,“我也只能和秦先生谈谈公事,又不能做其他的,不过……”

    她略做停顿,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满知,“我倒是很好奇,沈小姐要如何向秦先生解释,你费尽心思找我的目的,难不成还真的告诉他,你隐瞒了什么秘密?”

    她最后几个字,甚至带着轻慢的笑意,听起来很不舒服。

    沈满知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凭什么觉得他会信你,不信我?”

    她根本就不在意贺兰黛的话,只是往后轻靠在红漆木柱边,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你很怕我查你?”

    贺兰黛到底是836特训总部出身,身姿挺拔是更要气势逼人一些,总之没有沈满知那身随意的松弛感,只是傲慢的神色显出她凌厉的气质来。

    她嗤笑一声,“你尽管查,我只是不想和你玩猫抓老鼠的游戏,还是坦诚相见好一些。”

    “不是你先开始的么?”

    沈满知淡淡地睨她一眼,“不过你安排的人能力还真不怎么样,也别怪她出卖你,查你,并不是什么难事。”

    贺兰黛表情微变,随即挑眉,“你果然和别人形容得一样,狂妄自大。”

    沈满知长睫微垂,似有若无的笑意蔓延在嘴角,“我当你是夸奖了,不过你能力也确实不怎么样,让我两次死里逃生。”

    贺兰黛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也就一瞬,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满知,“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四目相对间,贺兰黛便知对方实力不容小觑而她说的两次“死里逃生”,贺兰黛也没否认。

    第一次,是京城度假村的火灾。

    第二次,是在抓捕Don时阴差阳错抓到了她。

    沈满知只是随意道,“彼此彼此。”

    挑破了,那便是利刃相见。

    “既然秦先生要来,那我就不多逗留了。”

    贺兰黛撑开伞下了台阶,回头看向沈满知,微微一笑,“我和秦先生以后倒是还有很多接触的机会,聊多了难免会谈及一些不该谈的。”

    她语气梢顿,“沈小姐若是考虑好了,欢迎随时来见我,倒也不必费心思查我了,我随时恭候。”

    不必试探,最好的攻击就是挑明身份,让对方措手不及。

    沈满知走了先局戳穿她,贺兰黛自然得跟上这一步,再扮猪吃老虎,怕是对自己不利。

    她仍然将“人质”的身份死死钉在了沈满知身上,并且认为秦宴风并不知道自己妻子的秘密,察觉到沈满知在找自己可能报复,甚至主动跳出来,反而借此威胁她,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沈满知这边并不知道贺兰黛与秦宴风之前有何关系,她只知晓贺兰黛想要她身上的血清,新年之后的多次跟踪以及火灾,她早就察觉有人想对她出手了。

    可两人唯独没想到,偏偏是她们将之作为筹码的秦宴风,才是两人之间唯一参透局面的那双眼。

    沈满知半句不应,贺兰黛倒是笑意扩大了几分,转身撑伞走入雨中。

    湛云清忌日,沈满知手里还拿着一束白菊。

    只是她未曾想过,贺兰黛是在这里专门等她。

    寂静的陵园,白虎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某处走出来,撑着伞走到亭子下,回头看向山脚,“她太自负了,没想到雨夜那晚,你查的并不是她的行踪,而是她整个人。”

    白虎看着走到山脚下的贺兰黛,她突然转过身来,隔着百米之外,倒是看不真切,白虎也大大方方回视。

    “她倒是按耐不住,知道那晚你在查她,找了人给你警告,现在又跳出来威胁你。”

    他说着还摇摇头,撇嘴,“我看狂妄自大的人是她还差不多。”

    白虎与青雀性格像是两个极端,青雀向来都是沉默的,悄无声息地与沈满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而白虎则会什么都吐槽一句,企图引起周围人的共鸣。

    当然这里的“周围人”只有沈满知。

    沈满知拨弄了两下手中的白菊,撑开伞走出亭子,往西南方向走去,“是她太轻敌。”

    贺兰黛毕竟在那样一个组织待过六年,她不否认贺兰黛的能力,更何况,她背后还有整个组织,将她视为笼中之物。

    白虎不紧不慢地跟在沈满知身后五米开外。

    自那晚沈满知在旧街被贺兰黛的拦截之后,白虎几乎是形影不离地跟在沈满知身后,当然必要的时候是隐匿,独自外出自然是正大光明。

    虽然祖宗对付那些小鱼小虾绰绰有余,但是周围不怀好意的恶狼太多,没必要个个都亲自出手。

    淅淅沥沥的雨声穿林滴石,整片瑾缘山都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再往上看去,便是如仙境般的云雾山林。

    沈满知在一处墓碑前停下,躬身将白菊放下,就着弯腰的姿势用腹指蹭了蹭照片上的年轻美人。

    时间静默无声,已是湛云清离世的第二十一年。

    “满知?”

    浑厚低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伴随着雨声有些模糊不清。

    沈满知连眼皮都没抬,只静静看着照片上的人。

    那人走近了,在沈满知身边停住,呼吸声有些急,应该是爬这百来步阶梯喘的,但走近又什么都不说了。

    沈满知神色漠然,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条手帕半蹲下身,动作温柔的擦拭着黑白照片,美人那双漂亮的眼睛好似从未蒙上半分污尘。

    一束白玫瑰进入视野,被放置在白菊旁边,那双青筋凸显褶皱分明的手有些迟疑地收回。

    沈段文看了看她,轻声叹息,“我没想到,你今天能来。”

    沈满眼底闪过一丝冷色,似乎并不想和他站一起,起身往旁边移了半步。

    “没资格来看她的人,是你不是我。”

    沈段文垂眸看向墓碑,嘴边泛着苦笑,雨水顺着两人的伞沿汇聚滑落在滴,激起两圈水花。

    “你还是在埋怨我。”

    失望那么多次,沈满知明明应该很平静的,但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有些犯恶心。

    “我离开沈家,不打扰你们,你应该高兴才对,现在又开始和我打感情牌,”沈满知抬眸淡淡地看着眼前身形有些消瘦的中年男人,“是觉得现在的我,还贪念家的温情吗?”

    沈段文瞳孔微缩,似乎有话难以说出。

    沈满知微微侧脸看向墓碑,声音轻而恍惚。

    “我也以为那是家,可自从她走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家了。”

    她一刻都不想多停留,转身就走。

    “满知……”

    沈段文声音有些颤抖地叫住她,“有大半年没看见你了,我……你奶奶也念叨着你。”

    沈满知停了半步,仍旧没有回话,撑伞离开。

    白虎站在台阶下,沉默地跟在女人身后。

    虽然隔得不近,但他还是听到了祖宗那句“没有家”的话。

    于是他将车停在了蓝湾小区门口,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果然,还在走神。

    他小声道,“祖宗,到了。”

    沈满知眼眸微动,有些酸涩,抬手按着眼圈打转,“嗯。”

    随后她看到了熟悉的地下停车场。

    “去京尾。”

    白虎撇撇嘴,启动车身,将方向盘打了个弯儿。

    这边前脚刚走,秦宴风后脚就回来了。

    沈满知和他说有事出门两小时,结果他都回来了,屋里却空空一人。

    刚拿出手机,周觅的视频切了进来,伴随着他专属的儿童音乐。

    一只漂亮的小狐狸犬正在和镜头贴贴。

    秦宴风拿远了些,微微皱眉。

    “仙子!”

    周觅的声音有些空旷的传来,小狐狸犬被抱走,换上痞笑的寸头。

    “宴哥下午约一局。”

    秦宴风淡淡瞥他一眼,边走边解衣服,“没空。”

    周觅揉着一双毛绒绒的耳朵,声音拔高,“行了啊哥,自从嫂子回来了后,你就没怎么出来过,今天可不许赖啊!”

    秦宴风喉间发出一声轻笑,直接挂了电话。

    气得周觅跳脚,拉过身边的人抱怨,“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有了女人忘了兄弟!你可不许这样啊!”

    柏卿半个身子都被他拽了过去,小狐狸犬蹭上他的手心舔舐了两下,他淡定开口,“不会。”

    周觅这才放心,将毛绒绒丢给了柏卿,拍拍手想去拿桌上的吃食,“爱卿,你说宴哥不会是恋爱脑吧?”

    柏卿一把打开他的手,“洗个手再吃。”

    周觅瞥他一眼,倒还是去洗了手回来继续抱着吃,“不过恋爱脑也正常,嫂子虽然脾气是大了点儿,性格也有些娇纵,最喜欢一言不合就开打……但好在宴哥温柔啊,就像校霸大概率会喜欢乖乖女,学霸也会抵抗不了炸天炸地的漂亮小猫。”

    柏卿扶额,真觉得他是看了太多文。

    “你呢?”

    周觅微愣,“我……我什么?”

    “你作为校霸,喜欢什么乖乖女?”

    周觅眨眨眼,虚张声势道,“我才不早恋呢。”

    柏卿一直盯着他看,突然道,“你是喜欢同类的那少部分人吧,她打架比你厉害?”

    周觅似乎被噎住了,猛烈地咳嗽起来,耳朵尖都红了。

    柏卿垂眼上前替他拍了拍背,“好了不问了。”

    周觅眼神微侧,费力地咽气,呼吸瞬间畅通了许多。

    等气氛突然沉寂,他才懒洋洋地仰躺在沙发靠背是,“有没有可能,那不是喜欢,是欣赏”

    就只差连名带姓一起说这人是谁了。

    柏卿不再开口,低头摸了摸仙子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