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埃克斯的满腔悲凉,最终只化为了轻如鸿毛的三个字,“你疯了……”
“唯独你!唯独你没资格这么说我!”西奥怒吼着,又把枪口往前一顶,“要是照你这么说的话,我早该在雷欧死的时候就疯了!”
“也罢……”埃克斯默默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忍不住无声一叹,知道自己再怎么挣扎也只会是徒劳。
他咽下了一口唾沫,接着缓缓开口,嗓音带着一种让西奥熟悉的苍老与低沉:“那么现在,选择权在西奥你自己的身上。
“如果杀了我,也许你会永远失去找到某个真相的机会——尽管我并不知道它是什么,所以也许你什么都不会失去。
“但如果你选择让我继续活下去,即便那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也许我真的是雷欧本人……”
埃克斯侧视着西奥,神色庄严而凝重:“这是一个赌注,西奥。
“问题是——你敢赌吗?”
令人窒息的沉默充斥在两人灼热的空气之中,时间也好像在这一瞬间陷入了完全的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埃克斯突然感觉到西奥用力抓住自己的肩头,力道之大仿若能够将他的肩胛骨捏得粉碎。
在这仿若被钢箍扣住的疼痛中,埃克斯只能无力地顺从西奥将自己扳了过来。
他勉力抬眼想要看清西奥掩在镜片之后的情绪,却发现对方根本没在看着自己,目光仅是停留在了右手的枪上。
注意到那个黑洞般的枪口缓缓从自己的脸颊旁挪开,埃克斯难以抑制地稍微松了口气——看来这场豪赌的胜利属于自己……
砰!
一声突兀的枪响骤然划破了被火焰染红的长夜,与此同时,又有一阵尖锐的疼痛自他的心脏处炸裂开来!
埃克斯脸上的表情骤然凝固,他不敢置信地朝着下方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左胸上绽开的一朵妖艳血玫!
好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般,懵懂的心脏依旧在勤勉而有力地跳动着,热血自破口中喷涌而出,飞溅上了西奥无喜无悲的脸庞。
尽管目睹了这一切,那双如蛇般冰冷的碧眸中却依旧毫无波澜,就好像眼前这抹猩红的色彩与西奥自己并无一点关系。
噗嗤
人类**给子弹带来的阻力转瞬即逝,它轻而易举地透过了埃克斯的胸膛,又在他身后的垃圾桶中撞出轰隆巨响!
金属质感的回声连绵不绝,它们朝着汹涌的火海一往无前,像是命运对败者无情的嘲笑。
被这股冲击力带着,埃克斯狠狠地撞上了垃圾桶,又像断了线的木偶那样顺着变形的金属壁面缓缓滑落而下,带出一道新鲜刺目的血痕。
在埃克斯逐渐模糊的视野中,西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垂死的他,眼中跳动的火光折射不出一丝温度。
“让这幅嘴脸出现在一个克隆人身上……真是恶心。”他只是随意地抹去了脸上的血迹,便毫无留恋地转过身去。
埃克斯望着西奥漠然的背影,瞳孔中的光华渐渐消散,正如那悠长的生命之河在抽丝剥茧般褪去所剩不多的色彩。
在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他终于明白:西奥移开枪口,并非是因为内心上的动摇,而是出于一种名为“扭曲”的怜悯。
而他最后的那个动作,只不过是在调整枪口瞄准的角度,好让子弹射向自己跳动的心脏,而非头部。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张与和雷欧相似的脸庞,终究还是征服了西奥内心的杀意。
西奥并没能完全狠下心来切断自己与过去的羁绊,而这也是他内心最后的那抹留恋与温柔。
然而对于埃克斯而言,这扭曲而微弱的怜悯……简直可以说是于事无补。
因为那场豪赌的输家是他自己——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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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银白的天空,无暇得像一整块纯色的幕布,掩住了除宁静之外的一切烦扰。
天之下生长着一棵擎天巨树,粗壮的枝干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宛若能够连接万物。
清风拂过,无数的叶片奏出天籁般的沙沙之声,朦胧的光辉自其间射入,在投落无数斑驳光影的同时,也为此地蒙上了一层虚幻飘渺的轻纱。
巨树的根部盘踞于一座小丘之上,三条主干自蛛网般的根系中蔓伸而出,深深地扎入了地下。
在树根间隙中的石台旁,三名年龄各异的女性坐于简陋的石凳之上,随着手中的纺锤不断旋转,一串串新生的丝线自其中绞生而出。
她们的周边也盘绕着各色丝线,有的洁白如初雪,有的暗淡如炉灰,最终却都汇入了地底,和数不清的根系交织在了一起。
“他保持这个神神经经的样子多久了?”
问出这个问题的是其中那位身着白衣、头戴面纱的幼女,持着剪刀的她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向了不远处一个无头苍蝇般原地踱步的少年。
听着幼女略带恼意的话语,身着黑色斗篷的老妪仅是微微一抬眼,垂下的白发掩住了枯槁的面容,又隐约透露出几根青筋的影子。
她很快便又收回了目光,继续专注于手中旋转的纺锤:“只要他不强行离开这里,那便与我们没有一点关系。”
“虽然话是这么说啦……”
嘟囔似地应了一声后,随着一道清脆的撞击声,幼女暴躁地剪断了手中的纺线,任无头的它们飘散着融入地面消失不见。
她朝远处的少年喊了一声:“大笨鸟——你就不能安静点吗?这么唠唠叨叨的烦死个人了!”
幼女的叫嚷显然成功吸引了少年的注意力,他抬头望向三名女性,横瞳的琥珀双眼中是掩不住的担忧。
渡焦急地摊开双手,向仍在纺织的命运三女神呼喊着:“我看不见他们了!”
然而她们谁也没有正眼瞧向他:大姐乌尔德双眼直视向前方,依旧专注于那旋转纺锤上绞出的丝线,丝毫不为所动。
身着华丽深红衣裙的是二姐维尔丹尼,她轻托下巴,目光平和地审视着手中那些五彩缤纷的丝线。
唯有率先发出不满的小妹斯寇蒂忍不住开了口:“看不见就看不见了呗,整的这么要死要活的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