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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机械地行走着,疲惫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肌肉的酸痛感肆无忌惮地蔓延至全身每一个角落。
被雨水浸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仿佛一套沉重而冰冷的枷锁,禁锢着我早已筋疲力尽的躯体。
我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引起这些枷锁的反应,让它们缠绕得愈发紧密,早已不是简单忍受就能应付过去的了。
我拖着自己残破的身体,再次寻找到一处可以暂时避雨的角落,勉强支撑着靠在斑驳的墙上。
深深地吸一口气后,我艰难地仰起头,张开干涩的嘴唇,任由自屋檐倾泻的雨水滑入自己的喉咙。
这雨水冰凉刺骨,带着城市的尘埃和污浊染就的异味,却在此刻成为了我唯一的慰藉。
尽管理智告诉我这水并不干净,尽管我实际上并不真的感到口渴,但我已经顾不上太多了。
同样,此时此刻,我也已经感受不到饥饿感的存在了。
也许是因为我的身体已经习惯了饥饿,又或许是因为,有更加剧烈的痛苦掩盖了这种基本的生理需求。
相较于腹部持续的绞痛感,以及从体内深处渗出的彻骨寒意,那种单纯的饥饿感反而显得温和而遥远。
顾不上自己紊乱而粗重的呼吸,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小腹 ,试图缓解那持续不断的疼痛,却发现这徒劳无功。
我垂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脚边的水洼上,看见它们在雨水的冲刷下激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机油污染了它们,在表面上张开一层瑰丽的虹膜,美丽而又诡异,就像是被污染的梦境。
还有路灯的光芒在这些水洼之上折射,闪闪发亮的水面恍若液体黄金,在黑暗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我的目光继续向前游移,看见有些水洼里混杂漂浮着各种垃圾:烟蒂、塑料袋、腐烂的食物残渣……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闪过脑海,让我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或许我能在那堆垃圾中,找到一些可以用来充饥的食物?
我意识到,即便自己已经感受不到明显的饥饿感,但人类的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在寻找能够果腹的东西。
而出乎预料的是,我发现对于让自己在恶臭的垃圾堆中翻找食物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
或许是因为,我曾经并非人类,也只不过是一只和老鼠、流浪猫并没有多大区别的生物。
即便是在童话镇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但那种为了活下去而得过且过的本能,似乎未被完全抹除。
可从本质上来说,人类又何尝不是动物的一种呢?
一种复杂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我好不容易才调动残存的理智,否定了那个危险而又荒唐的想法。
我很清楚,雨水早已将所有东西都混在一起,病原菌在里面狂欢着滋生,无比欢迎宿主的到来。
也因此,我能够料想到,人类脆弱的胃与肠道会在这种侵袭下开始剧烈地反抗,造成的难以想象的痛楚。
就在我打消那个念头的瞬间,胃部突然更加剧烈地抽搐起来,仿佛在后知后觉地抗议着我之前的想法。
我几乎无法站立,不得不扶着墙壁缓缓蹲下,想着哪怕是将包括胃所在内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也好。
然而,空空如也的胃早已被这段时间的压榨折磨得虚弱不堪,就连酸涩的胃液都再也吐不出分毫。
这种彻底的空虚感加剧了我的不适,当我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身时,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天旋地转。
要不是身体还保留着一丝本能反应,下意识地扶住了墙壁,否则我恐怕会直接栽倒在一旁肮脏的积水中。
再次找回重心后,我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让冰冷的空气进入混乱的肺部,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后,我忍不住垂眸注视向自己的手,只见掌心有一道细长刺眼的血痕。
鲜红的血渍与尘土混杂在一起,被冰凉的雨水晕染开来,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发黑色泽。
回想起来,这是之前不小心被嵌在墙上的碎玻璃划伤的,尖锐的疼痛感倒是让当时的我瞬间清醒了不少。
现在想来,那种疼痛反而成了一种奇怪的慰藉,至少证明我还活着,还能感受到这个陌生的现实。
我忍不住勾起嘴角,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怕是连那些有庇护所的流浪者都不如。
至少他们还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而我却在这里像个无家可归的幽灵,艰难地游荡向一个飘渺的希望。
就在这一刻,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当初做出逃离医院的决定了。
尽管我仍旧对那家医院的真正面貌存疑,但至少,它能够给我提供一张舒适的床和温暖的饭菜。
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伊西斯”和“伊尔”——起码就现在而言,我没再见过其他人类版的幻想生物。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孤独和失落,甚至开始想象,如果现在能够见到她们,自己会有多么高兴。
然而,理智很快就浇灭了这份幻想:这里的她们,终究不是自己曾在童话镇所熟知的好友。
我继续提醒自己:她们只是披着熟悉外表的陌生人,或许就连本质,也因为人类的身份而发生了改变。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理性重新占据制高点,用颤抖的双手取出被雨水浸润得破破烂烂的作业本。
我小心翼翼地展开地图,看见边缘已经被晕染得脆弱不堪,生怕它会在自己的触碰下彻底烂掉。
尽管雨水模糊了一些细节,但好在我在这段时间已经记下了大概的线路,尚且能够辨明前进的方向。
看着已经行过了大半的路程,我不由得略松了一口气,又重新明确了自己逃离医院的初衷:
寻找返回童话镇的方法——尽管我不确定这是否可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回到那里。
但就当下而言,这个目标成为了支撑我继续前进的动力,让我知道自己至少是在为自己的命运而战。
与其留在医院做一只笼中鸟,等待着那群居心叵测的人类对自己未知的安排与处置,不如放手一搏。
就这样,我重新燃起了继续前进的决心,小心将地图收好,然后强迫疲惫酸痛的双腿迈开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