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王最怕的,或者说最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就是亲朋好友的关心。
所以为了解决自己的窘境,仁王观察了一番之后同伴们和周围,强行转移了话题,主动开口道:“你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休息过吗?要不先去休息吧?”
“你的情况我们还没有彻底了解,怎么能放得下心休息?”
“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尽早帮你恢复人形呢?”
“仁王前辈你现在有没有感觉稍微好一点?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我还好,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仁王低下头,又问:“我床上这是聚灵阵?是初绘制的吗?”
虽然阵法之类的平等院也会画,但是床上这些符文画得如此精致细腻,一看就不是平等院的风格,所以仁王直接排除了平等院的可能性。
“没错,因为你受伤昏迷,没有办法像正常时候一样运转灵力为自己疗伤,所以他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时间也如他计算得一样,八个小时左右你就会苏醒,现在差不多正好就是八个小时。”
“那初现在是回到自己房间休息了吗?”
“嗯。”
仁王又看了眼众人煞白的脸色,灵魂深处心与眉结都忍不住皱了皱,心里的愧疚与怅然,又多了几分。
“你们为了帮我都耗尽了自己的灵力吧?”
“不过就是点灵力和灵气,这有什么?”幸村蹙眉道:“比起你动辄放弃自己的生命而言,我们这点付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你是在怪我吗?”
脱口而出这句话后,仁王顿时又后了悔,但因为他这句话,幸村也是觉得自己的发言有些容易让人误解。
“抱歉。”
“抱歉。”
两人同时开口道。
这种默契,发生在这种不必要的时间,让场面陷入了本不应该出现的沉默。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精市,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仁王无声地叹息了一下,“其实你们就算真的怪我也是应该的,因为我确实做了让你们担心的事情。”
仁王跳到了窗台,伸出自己的前爪,扒开了窗户。
“仁王前辈!你要——”
“抱歉大家。”为了不让同伴们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仁王强忍着灵魂深处的悲悸解释道:“我在沉睡之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看到了太多太多的画面,现在我的被那些画面影响,情绪实在没有办法很好的控制,我可能需要独自待一会儿。”
“雅治!你现在很虚弱!”
“放心,我就是到天台上去透透气、吹吹风、晒晒太阳,不会乱走的。给我两个……一个小时的时间吧,一个小时之内不要来找我,让我好好的静一静,抱歉。”
说完,仁王就从窗户跳了出去,沿着墙壁和窗台,轻巧地跳到了最顶层的天台。
“仁王前辈……”切原双手撑在窗台上,看着已经消失的仁王的影子,声音中增添了许多茫然和慌乱,“部长,前辈们,仁王前辈还是第一次这个样子……”
“他对自己的情绪一向管控的都是很好的,即使发生再悲伤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影响到我们。如今能够让他变成这个样子,主动提出想要静一静,那么他梦里看到的那些画面,就绝对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痛苦。”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先向我们解释了一下才离开。”
众人心痛于仁王未知的经历,又有一点庆幸于仁王能够主动说出自己的情绪不对,没有强行欺骗他们。可是,再一想到以仁王的性格,能让他伪装不下,那段“未知的经历”肯定是极为压抑的,所以,他们又陷入了更深层的担心。
这就是一个无解的结,他们只恨自己不是仁王,没办法替他分担,没办法真正明白他的悲伤。
“既然雅治想自己待一会儿,我们就,暂时不要去找他了吧?”
“我担心,等他冷静下来,他会因为刚刚的事情而感到愧疚。”
愧疚什么?当然是愧疚于让他们在担惊受怕地等了八个小时后,因为他醒来后的情绪失控,又在原本的担忧之上增添了几层。
其实这放在别人的身上或许根本不会发生,可是以仁王的敏感和别扭的性子,这种愧疚发生的概率就是百分之百。
“赤也。”幸村思来想去,最容易解决仁王这种情绪的人选,也就是切原赤也了。“两点钟你去天台上找雅治,我们就都不过去了,该说什么、想说什么,我们全都不会干涉,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哪怕什么都不想说,或者你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只是陪着雅治也可以。”
“好。”切原抬起手臂用力地在眼睛前面蹭了蹭,抽了下鼻子,用一种大哭过后尚未恢复的滑音语调说着,“前辈们要不就去休息一下吧,不然,说不定,仁王前辈会更不好受。”
“没错,你们快去休息吧。”平等院赶紧催促了起来,“快去快去,都去休息!”
最后,咲音与雪音也回到了原本雪音开的房间,平等院的房间内,也就剩下了平等院与切原两个人。
天台之上,仁王趴在他之前最常躺的躺椅上,梦中那些个自己死去的画面一一从他脑海当中飞逝而过。其实,如果仅仅只是看到画面,他或许也不会这么痛苦。可偏偏,他不仅仅是看到,更是感同身受到了。他仿佛,在那短短的八小时内,真切地经历了上百次不同的人生、不同的身不由己、不同的绝望、不同的死亡。
那种感觉太过彻骨、太过深刻,让仁王不得不确信一件事:那些人也是自己,是不同时空的自己。
可是,为什么这些不同时空的记忆,会突然出现在他的梦里,以这种形式被他看到?又为什么,不同时空的自己,都会在二十几岁的年纪,就纷纷去世?
难道说,只要是他,就注定了无法像普通人一样,安安稳稳地活到老去吗?
那么,这一世呢?带着这么多记忆重生的他、带着这么多执念重生的他、致力于改变一切的他,能逃得过早亡的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