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贺从未想过,在闻家灭门过了这么长时间之后,他还能从一个小姑娘口里听到有关他们将军当时最常做,但却是大家都不知道的小习惯。
这个姑娘不但知道,表情与语气中也都是对将军的各种熟悉。
甚至于她能拿出将军曾经亲手给他们看过的信物,她还说自己是闻白?
闻白也早就随着将军他们一起去了,齐贺不会不知道。
他从身后的架子上抽出剑来,直指着温白芷,问道:“你究竟是何人?小姐早已经去世多年,还请你尊重她,不要在外面随便冒认她的名讳。”
温白芷对齐贺有这样的反应并不意外,毕竟谁也不会相信,一个早已经死了的人,会又一次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但司玖下意识的挡在她身前的动作,却让她心头一暖。
她也站起身来,微微拉开司玖:“子衿,你到我身后去,我不会有事的。”
司玖自然知道她不会有事。
先不说齐贺不可能在他自己镖局里干出伤人性命的事来,就说他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们,个个都训练有素,也不可能看着温白芷受伤。
反而是他,说不定一时激动情急之下都会犯病晕倒的,他和温白芷比起来,更需要保护,更脆弱的人是他才对。
但他就是不想看到温白芷有哪怕一点点的危险。
他无论如何都会挡在她身前的。
司玖顺着温白芷拉着他的力气,又退回到了她身后。
现在他看到的就是温白芷的背影了。
温白芷对上齐贺的剑锋,倒也丝毫不慌乱。
齐贺心里有些没底,这样小年纪的姑娘,在见到他的剑的时候,神色没有一丝慌乱,就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却听温白芷说道:“我在来的路上还在想,齐贺,究竟是谁,我在想,我之前在闻家的时候,是不是听过你的名字,我想啊想,一直都没想出来,还要感谢你出的这一剑,让我想出来了你是谁了。”
“什么?”齐贺不自觉的被她带着问了一句。
温白芷笑道:“好像是十年前吧,应该是这么长时间了,那会儿我爹来云州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刚刚失去兄弟的小伙子,他见那小伙子可怜,身上又有些功夫,就带在了身边,带去了军营,还给他赐了一把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就是我爹当年赐给你的那把剑吧,因为这剑还是他找我去打造的,剑柄上好像还有一个小弧形的标记?是这样的吧,时间太久我不记得了。”
她说的很轻松,但齐贺听的却是越来越眉头紧锁。
这样隐秘的往事,除了他与闻将军父女外,不应该会再有人知道的。
他拿着剑的手都在颤抖:“这些事你究竟在哪儿听的?你究竟是谁?”
温白芷又自问自答了一遍:“我吗?我是闻白啊,我早就告诉你我是闻白了你不信,现在还要来问我是谁。”
齐贺怎么会相信呢:“当年闻小姐战死边关的事情,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你怎么会是闻白呢?而且我不是没见过闻小姐的,你分明与她长的不一样,不可能,你绝对不可能是闻小姐。”
温白芷深谙谈判之道。
此刻她能看出来,齐贺心里早就开始倾向于她是闻白了。
只是如他所说,人死不能复生,真的让他相信,还是需要些别的说辞才行。
于是她说道:“人死确实不能复生,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死呢?”
“什么?”齐贺拿着剑的手彻底将剑松了下来。
温白芷刚刚在脑子里飞快的过了很多如何让齐贺相信她的说辞。
司玖能相信她在温白芷的身体外表下藏着的是闻白的灵魂,那是因为司玖爱她很深,所以她说什么,司玖都会相信,并且不会有任何疑义,更加不会觉得她是不是什么精怪鬼神之类的变的附体的。
但别人就不一定了。
特别是在这样的古代背景下,大部分人心里还是对这样的事很忌惮的。
齐贺怎么想的,她不敢去赌。
保不准如果她说自己是闻白,但是附身在温白芷身上重生了的话,齐贺还会觉得她是疯子,在胡言乱语。
所以她就干脆不这么说了。
倒不如就说一句,她就是闻白,一直没有死,倒是让人来的更信服些。
“你也说闻白之前就已经死了,难么你见过她的尸身吗?你有见过她的坟墓吗?不过你一直都在云州,怕是早已不回京都了,闻家灭门,你怕是都没有去看过一眼吧。”温白芷的语气中带了些许不易见的嘲讽。
激的齐贺当即否认:“我怎么可能没回去过京都!闻将军对我有再造之恩,是我的大恩人,就算他想我们永远不要回京都,他蒙此劫难,我又怎么可能不去看他呢!闻小姐那边我也找人打听过,但是确实都没有听过她的墓在哪里,不然我肯定也是要去祭拜一番的。”
温白芷相信他说的话:“所以说,闻白没有坟墓立于世,也就是说,她的尸身可能都没有被人发现,那是不是就说明,她没有死呢?就好像现在的我一样,好好的站在你身前呢?”
这是她现在刻意钻的漏洞。
齐晏桉当时从司玖手里抢走了闻白的骨灰,这样的事,齐晏桉不会昭告天下的。
更何况她之前已经和司玖确认过了,闻白是没有坟墓在世的。
所以她现在才敢和齐贺这么掰扯。
齐贺果然被她说的越发怀疑起来:“可你,你,就算闻小姐没有死,但也不可能是你,你与她长得不一样啊。”
这个问题,温白芷也有解决的办法。
“不知道你可曾听说过,换脸之秘术。”
齐贺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懵:“什么?”
温白芷不理会他的反应,继续瞎编道:“我当年在战场上确实受了很严重的伤,从头到脚都受伤严重,幸运的是,我被人给救了下来,找到了医术高超的人,帮我治疗,后又帮我换脸,我原先的脸上满是伤疤,不堪入目,是那人,看出我之后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用那样的伤痕累累的脸去面对世人,这才征得我的同意之后,为我换了这张脸,我的声音,也早在那时候被无数的苦药喝的损坏了喉咙,因此声音也变了。”
温白芷这都是根据她之前在现代社会时,看到的那些电视剧里的事,自己随便编出来的。
现在就看齐贺会不会相信了。
如她所料,齐贺竟然真的开始慢慢的相信她就是闻白了。
所有的巧合都在一起,包括他身上几乎只有他自己知道,和去世的闻将军知道的事。
再加上玉佩……
如果说她不是闻白,那她会是谁,齐贺也不知道。
“所以说,你真的是闻白闻小姐吗?”齐贺问的是问句,但心里几乎得到的是肯定了。
温白芷迎面对上他的目光:“我是,我就是闻白。”
这句话说的很是真情实感。
说的温白芷当下这个瞬间都想要哭出来。
四年了。
四年她没有在除了司玖之外的人面前,承认过自己是闻白。
就连齐晏桉那会儿那么逼着她,扣着司玖,也要不惜一切的逼她承认她是闻白,她都没有承认。
还是死死的就说自己是温白芷。
但现在。
她可以不惧怕任何人的力量,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在这朗朗白日下,说出自己是闻白这件事。
这样的情绪同样的感染到了齐贺。
他是精通作战的指挥者。
很多时候作战的时候,选择敌人会经过什么路线,对他来说,都是他用心去感受的。
所以他十分的相信自己的直觉。
包括现在。
他相信了眼前的这个姑娘就是闻白。
“你是闻白。”这次齐贺用的终于是肯定句了。
温白芷:“我是闻白。”
齐贺把手里的剑直接往地上一甩,然后不顾还有温白芷他们在场,直接仰天长笑起来。
温白芷并不觉得他这样的行为很奇怪,她只是识趣的站到一边,等着齐贺自己笑完再说。
片刻后,齐贺终于停下来了。
他用不一样的眼神重新看向温白芷:“闻小姐,恕属下刚刚冒昧了,实在是这样的事让人一时难以接受,属下必须要多加盘问确认才行。”
温白芷回道:“我都知道的,对了齐贺,以后你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记得我现在已经不是当时的闻白了,闻白早已经死了,我现在是温白芷,还有你也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属下什么的,直接你我相称就好了。”
“毕竟不小心被有心人听到了,对你我都不好,而且齐贺,我也不瞒你说,现在这世上知道闻白还活着的事的人,除了我们此刻在场的三人外,就只有当时那个带我治病的部下,和那个为我治疗的医者了。”
齐贺握拳对她:“我知道了,是我考虑不周。”
温白芷对今日来,取得的效果很是满意。
她还有很多事想着要问齐贺,但今天齐贺已经受了这么多刺|激了,她觉得现在再问他不是很好。
“我今日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知道我还活着的事,以及让你相信我还活着,现在既然事情都已经办好了,我就先回去了,等下次我再来找你。”温白芷说道。
齐贺忙说:“温小姐下次什么时候来?”
温白芷问:“你怎么就知道我下次还要来的?”
齐贺抿嘴一笑:“温小姐肯定知道,你手上的那块玉佩对于闻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吧。”
温白芷想,难道齐贺还在考她。
但她还是老实的回了:“意味着拿到此玉佩者,可以随意调配你们这些剩下的闻家军的人。”
齐贺听她这么一说,几乎最后的怀疑也卸下了:“就是跟温小姐说的一样,所以我猜,温小姐这几年都没有带着玉佩来找过这里,现在又突然找来了,应该是想要带着我们这些剩下的人做些事的吧。”
温白芷现在也觉得,齐贺能坐到现在的位置属实不简单。
他竟能一下子猜到了她的目的。
“你说的很对,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现在来找你,确实是有些事需要你们的帮助,但也可能一直都用不到你们的帮助,但更可能,不久之后就需要你们的帮助了。”
她说的好像是绕口令,但齐贺还是听懂了。
其实无论他听不听懂,属于军人服从的本性一直深深刻在他的心底。
“温小姐请放心,你带着这信物来找我,想来是对我很是信任,我也不会让你失望,将来无论你有什么事要我去做,要我这些兄弟去做,我们都会义不容辞,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好,多谢你齐贺,不论最后是否需要你的帮忙,我都要谢谢你。”
温白芷真情实感的说着。
临了齐贺要送他们出去了,他最后问:“温小姐,关于你回来的事,是不是只在我这里知道就可以了?别人那里不说?”
温白芷点头:“这样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其他人的话,就不要说了吧,只要你这个领头的知道就好了。”
齐贺眼神坚定的点头。
出门的时候齐贺是亲自将他们送到了马车边:“温小姐,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们这里随时都有人在的。”
温白芷也说道:“我们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那家客栈里,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找我的事,也可以随时去。”
二人这算是交换了各自的通讯地址,日后也好方便随时沟通交流。
随后司玖就拉着温白芷上了车,平安就驾车离开了。
马车车厢里,温白芷气喘吁吁的靠着司玖略带寒意的怀里,复盘着:
“子衿,你都不知道,刚刚我吓死了,不是怕他会伤害到我,怕的是他会不相信我是闻白这件事。”
司玖顺着她的头发:“你方才已经做的很好了,层层递进的让齐贺不得不相信你就是闻白,其实你身上带的那些信物与知道的那些细节早已经能证明你就是闻白了,他要相信是迟早的事。”
“我也这么认为。”温白芷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