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侍卫太不中用。”程端摇头轻叹:“到头来,还是要请成煜帮忙。”
“那人。”他一指江沅:“已是第二次潜入我府中,意图不轨。不仅如此,我还怀疑他与平津城之前几起大案有所牵连。”
“成煜。”他将一支白羽箭递入沈良玉手中:
“别叫他跑了。”
沈良玉低头看看手中的箭,沉默不语。
“夜闯先皇御赐府邸行窃,还伤了这么多侍卫。”程端淡然道:
“这断不是个无辜之人。成煜不必有所顾忌。”
远处,锣鼓声骤停,转而换了三弦的婉转音调:
恩公哪……
唱的正是石川身受重伤,逃出皇宫,路上巧遇曾被自己搭救过的常湘灵。
就是现在!
江沅挥剑抵开身前两个侍卫,正打算翻身上墙,忽然听得耳畔一阵疾风。
她愣了一下,待听清那声音,心猛然往下一沉。
箭,又是箭!
回头之际,熟悉的身形映入眼帘。
亭台在最高处,是以挽弓射箭之人,她看得格外清楚。
许是太过意外,她僵了一瞬。
就在此时,有人趁她不备,挥刀向她颈上扫来。丝缕凉意裹挟着淡淡血腥味,在皮肤上蔓延开来。
同时到的,还有那支箭。
江沅瞬间清醒,她猛然一挣身子,刀刃侧着从她颈项上堪堪滑过,那支箭擦过她的鬓角,深深扎进旁边的墙里。
这一次,她真的杀红了眼。
方才挥刀之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身上就多了两个血窟窿,两剑都避开了要害,但每一剑都把骨肉穿得透透的。
其余几个挡在身前的侍卫,被她反手一挑一抹,身上都见了血,不得不被逼着往两旁散开。
江沅毫不犹豫,纵身上墙,头也不回地拼命朝东四条巷外跑。
几个没有受伤的侍卫也跟着上了房,但他们明显跟不上江沅的脚步。
“想不到成煜竟然也会失手。”程端意味深长地看了沈良玉一眼,扬起唇角:
“我听说在梁洲时,成煜曾于千军万马中将敌将一箭封喉。”
“那都是谬传。”沈良玉默默将弓箭交还到赵琦手中:
“我有些倦了,今晚便到此为止。”
“把这场戏看完了再走不迟。”程端浅然笑笑:“精彩的地方还在后面。”
江沅很快发现,今夜埋伏着准备抓她的人,不止一拨。
刚跑出东四条巷,不知道从哪里呼啦啦又涌出一帮人。
混蛋!
她在心里啐了一句,只得又换个方向接着跑。
脚步声此起彼伏,在暗夜里听起来,恍若四面八方都藏着人,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再这样下去,跑也能把她跑死。
不行。
江沅稍一犹豫,转身朝西二条巷奔去。
她之前探查过,附近这几条巷子里,最热闹的便是西二条巷。
这条巷子不光窄,住户和商家也多,巷子两旁的房屋多被隔成几间,易于藏身。
果然,与东四条巷的萧条不同,这个时候,西二条巷里还有不少人家亮着烛火。
身后,脚步声渐近。
江沅跑得快不假,可跑得快也架不住这么多人一拨一拨地从四面八方围着堵截。
已经容不得她细细选一处藏身之地了。
“往这边跑了,快!”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
江沅一咬牙,翻窗进了一处刚刚熄灯的隔间,随即砰地一声关上了窗。
屋中一片死寂。
外面有月光和灯火,屋里则是漆黑一片。乍一进来,江沅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清。
她背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黑暗中,一阵细微的响动。
有人摸索着想去点灯。
“别动!”江沅低声喝了句,随即顺着声音钳住那人的手臂,将他往身前一带,捂住了他的嘴。
黑暗中,四目相对。
江沅骤然松了手。
那边厢——
程端和沈良玉走至围墙边上。
方才,江沅便是从这里跃上房顶逃走的。
程端一言不发,盯着地上的碎瓦出神。
“大人。”赵琦躬身施礼:
“人已经被围住,眼下躲在西二条巷。”
“西二条巷?”程端面露不悦:“到底是躲在哪一家哪一户?”
“已经在查了。”赵琦赶忙道:
“西二条巷统共也没有几户,应该很快就能查到!”
程端这才点点头。
他转脸看一眼沈良玉:
“成煜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许是方才多喝了几杯。”沈良玉平静道:
“不是要看戏么?不妨……一起去。”
程端笑笑:“好。”
趁赵琦和程端转身之际,沈良玉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
赵琦在前带路,三人朝西二条巷走去。
……
“你怎么在这里?”江沅惊讶道。
何榆:……
半夜翻窗,上来就捂住他的嘴……
“这个问题,好像该由我来问沈姑娘。”他回身点上灯盏,莹莹烛光立时照亮了屋子。
江沅这才看清屋内的情形。
这是一间正房隔出的屋子,屋内有些逼仄,放下一张床和一副桌椅,便不余什么地方了。桌子下面放了只箱笼,箱笼上面整整齐齐叠了几身戏服,其中有套衣衫,江沅还见过,便是上回何榆扮常湘灵时穿的那套。
“没想到今晚沈姑娘会来。”何榆一面说,一面搬过椅子让江沅坐。
其实,今晚他一直盼着她来。
方才在台上,何榆每唱一段,都要往台下一个地方看看。
那是他一早为她留下的位置。
只可惜,直到最后一场结束,那个位置始终是空的。
他不由得胡思乱想。
到底是他的那封信太过冒昧,还是……她根本就不愿意来。
只能说,世上的事往往出乎意料。
今夜她到底还是来了。
直接来了他屋里。
“那是……”何榆看看江沅的颈项,犹豫到底该不该问。
一抹殷红洇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眼。
江沅下意识抹了一把,手心上顿时染了一小片血迹。
窗外,嘈杂人声渐渐由远而近。
江沅与何榆对视一眼。
虽然江沅什么都没有说,但何榆大致明白了她现下的处境。
有人想要抓她,现在正在挨家挨户找人。
他这屋子地方小,站在门口便是一览无余,没有什么可藏身的地方。
她的脖颈上,还有极易被人辨认出的刀伤……
怎么看,这都是个死局。
“我不会连累你的。”江沅起身要走。
大不了……继续上房跳墙,跟那帮人周旋。
她心知对方人多,自己很可能跑不脱,可留在这里,更是死路一条。
何榆情急之下一把攥住她的手:“等等!”
他犹豫一下,伸手抚上江沅的脖颈:
“沈姑娘,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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