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十余日,一行人已进入大梁境内。
晏七坐在车辕上,抬头看看天色。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一转眼就变了天。
“侯爷。”
他收起马鞭,对着车厢里道:
“瞧这天色,怕是过会儿要下大雨。要不要就近找个地方歇脚?”
霍桐撩开车帘,抬眼朝外面看看。
天上灰黑一片,积了厚厚的云。
若真遇着大雨,马匹行路困难,怕是赶不到事先安排好的住处。
“就近找家客栈住下吧。”霍桐略一思忖,说道。
“诶。”晏七答应一声,往马身上抽了一鞭子,马儿扬起四蹄,朝前路奔去。
……
滚滚雷声,大雨倾盆而下。
幸亏没有继续赶路。
晏七心里嘀咕着,探手把窗户闭紧,阻住从外面飘进来的细雨。
他们的运气不错,眼见着就要下雨了,正好遇到一间客栈。这客栈不大,上下楼加起来也就二十来间客房,但房间宽敞明亮,收拾的也格外干净。
晏七转身从佩囊里取出个精致的瓷瓶。他净过手,倒了杯温水,端着瓷瓶和水杯去了霍桐的房间。
“侯爷。”
霍桐放下手里的舆图,微微蹙眉:“不是交代过,在大梁境内不要这么叫。”
他们的身份特殊,沿路不便明着示人。毕竟入了大梁,人生地不熟,路上不知道会碰到什么事。
“是,侯……”
晏七有些尴尬,赶紧改口道:“公子,药送来了。”
霍桐点点头,从瓷瓶里取了药丸服下。
“随行的侍卫们也都安顿妥了。”晏七说道:“我就在隔壁房间,侯……公子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喊我一声便是。”
他正说着,忽听得屋外有人敲门。
晏七开门一看,原来是店里的伙计。
未曾进门,伙计脸上先带了笑:
“客官,晚饭已经备好了。”
“您看……”他往房中打量一眼:“要不要给您送到屋里头来?”
“不必了。”霍桐站起身:“我们一行人就在楼下用饭。”
“这大梁的店家,倒是十分热情周到。”掩上房门,晏七忍不住评论:“比咱西戎的买卖人会做生意。”
霍桐收好舆图,笑着道:“我们今日才踏进大梁境内,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公子不是教过我一句大梁的俗话吗?”晏七眨巴眨巴眼:“看见一个斑点就知道一整头豹子。”
霍桐:……
两人下楼,侍卫们已经三三两两分别在几张桌上坐下。
霍桐,晏七与海侍卫坐在一张桌上。
四菜一汤,有鱼有肉,虽简单但不失美味。
三人正吃着,就见伙计提了壶酒朝他们这桌走来。
“客官。”伙计堆着笑把酒壶往桌上搁:“这酒是掌柜送给几位的,本地最好的……”
“我们不喝酒。”海启升冷冷打断他的话。
伙计面上尴尬,一时僵在原地,这酒壶放下也不是,提起也不是。
晏七挠了挠头。
海侍卫这人,说话就不能客气点儿?再说,侯爷还没发话呢。
晏七又朝霍桐看看,见他神态自若,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你还愣着干什么?”见那伙计呆立在原地,掌柜几步来到桌前,低声斥了他一句:
“贵客说不喝酒,你还不赶紧去换壶好茶?”
那伙计如梦初醒般答应一声,讪讪地收走酒壶。
见他转身去了,掌柜对三人道:“这伙计是新来的,不会做事,还请贵客多多见谅。”
“无碍。”霍桐放下筷子:“掌柜客气了。”
“应该的。”掌柜陪着笑脸:“看您几位的样子,是从西戎来的吧?”
霍桐一行人进入大梁以后,已然换了本地的服饰,但衣裳好换,这口音和举止不可能说变就变。
“正是。”霍桐点头。
“您是要来大梁……”
“问这么多做什么?”海启升皱起眉头。
晏七:……
掌柜面上有些挂不住。
“说也无妨。”霍桐啜了口茶,打圆场道:“我们是商人,来大梁做生意。”
说是说,但只简单一句,显然并不想多讲。
掌柜心下了然,便也不再多问,只讪笑着闲聊了两句,便转身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晏七看看掌柜的背影,对海启升道:“海侍卫,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你能不能说话别这么冲?弄得好像我们西戎人都不讲道理似的。”
海启升瞪他一眼。
晏七撇撇嘴。
得,这回说话不冲,直接不说话了。
用过晚饭,众人各自回到屋里。
窗外,大雨未停。
雨水时疏时密,打在窗户上,惹得人心烦意乱。
霍桐把书合上。
也不知道明日天气如何,能否顺利启程上路。
他把书放回箱笼,转身之际,瞥见了静静躺在一旁的卷轴。
略一犹豫,他把卷轴拿到桌旁,小心将画取出展开。
烛火把画映照得格外清晰,也将一抹光亮悄悄投射在清澈的眸中。
……
是夜。
狂风疾雨。
霍桐睡到半夜,忽而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是晏七的声音。
霍桐披上衣裳,起身去开门。
“侯爷,出事了!”
晏七惊慌失措。他一步蹿进来将门栓插好,又手忙脚乱地把桌椅都搬过来顶在门上。
“出什么事了?”
“有人跟咱们的人打起来了。”晏七脸色泛白。
屋外,厮杀声渐起。
兵刃碰撞声,桌椅倒地声,还有屋外的狂风骤雨……各种声响混杂在一起,让人心惊肉跳。
霍桐披衣坐在桌畔,微微蹙眉。
忽而炸开一道惊雷。
晏七吓得一哆嗦。
怎么进入大梁头一日就出了这种事?!老天爷,您可得保佑我们侯爷好好的!
……
翌日
雨散云开。
众人收东西的收东西,备马的备马。
客栈里早已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若不是桌椅上留有刀砍剑劈的痕迹,还有空气里泛着的淡淡血腥味,几乎看不出这里昨晚发生过械斗。
“海侍卫。”晏七忍不住凑过去问:
“昨晚……”
“这是家黑店。”海启升麻利地套上马缰绳:“掌柜与附近的山匪有勾连。昨晚上想趁黑对我们下手。”
“那他们人呢?”晏七忍不住追问。
路上会不会再来找麻烦?
“在那里。”海启升朝旁边树林抬了抬下颌。
晏七吓了一跳,噌地往后退了两步。
但不过一会儿,他便明白了海启升这话真正的意思。
愈往林中,血腥味愈浓。
晏七缩缩脖子,打了个哆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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