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筵席,在座的都是年轻臣子与官宦子弟。
众人彼此相熟,酒过三巡,气氛便逐渐热络起来。
“那姑娘是谁?”有人问道。
“哪个姑娘?”旁边一人笑着反问他。
今日来的姑娘那么多,“乱花渐欲迷人眼”,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谁知道说的是哪个。
“就是那个,跟西戎使臣相谈甚欢,着粉色裙裳的。”说罢,这人又补上一句:“长得特别好看。”
“噢——”
他这么一提,周围人心领神会。
之前霍桐一出现,吸引的可不光是女眷们的目光,他们这些人也留意着呢。
云安侯君子端方,行止有度。
跟他相谈的那位姑娘,容色清丽,貌若天仙。
“不知是哪家府上的。”有人低声议论一句:“之前好像没见过。”
虽说西戎使臣、皇帝和几位重臣都不在这间屋中,但此次宴会场合特殊,饶是喝了酒,他们也不敢在席间高声谈论一个女子。
“好像是沈府的。”旁边一人插话:“我来时正好看见成煜陪着人进来。”
“噢——”又是一阵心领神会。
难怪。
沈良玉的这个妹妹是后来找回来的。这事大家都有所耳闻。
平日里,这位沈姑娘几乎不怎么露面。
众人原以为,她肯定是个样貌丑陋的粗鄙丫头,是以沈府才藏着掖着,不让她出来见人。却没想到,沈姑娘竟是这般姿容昳丽,秀色可餐。
虽说她的举止……与端庄娴雅扯不上半分关系。
但大多数时候,标准是微妙的。
但凡沈姑娘的样貌不尽如人意,那她便是举止粗鄙。而眼下,在座的年轻儿郎们一致认为,这位沈姑娘率真可爱的很。
话题继续深入。
“也不知她可曾许配了人家。”有人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啪——”
筷子拍在桌案上,猝然一声脆响。
众人惊了一跳。
大家回头看去,只见沈良玉手里端着酒杯,面色很不好看。
众人:……
他们不过是好奇随便聊了几句,又没有说什么孟浪之语。
“吃菜,吃菜。”有人出言化解尴尬。
众人不再谈论,只是心中还多多少少惦记着那位沈姑娘。
……
姑娘惦记着鱼汤。
鲜肥。
江沅想不起什么高妙的说法,只能使用朴素的语言。
“沐颖。”骆云宁放下羹匙:“你可知今日这御宴为何安排在宸和园?”
“为何?”秦沐颖好奇问道。
“云安侯喜欢大梁的典籍和字画。”骆云宁耐心解释:“正巧退思居里就收着他要寻的几部书。”
退思居就在玉镜湖边上,是宸和园里的藏书楼。
“原来如此。”秦沐颖点点头。鸿胪寺把御宴安排在这里,果然是有道理的。
“不光是典籍,退思居里还收着一批古画。”
搅弄鱼汤的羹匙,停了。
“李迪的《春日盛景》,柳汝的《霜禾图》,金炳权的《万江流沙》…… 我也只粗粗记得这几幅画。”
骆云宁的目光悄悄掠过秦沐颖身后,一字一顿:
“反正都是好东西。”
“那是自然。”秦沐颖认同道:
“今日见到西戎使臣,看他那般样貌举止,便知道是个极通书画的文雅之人。一般的丹青史册,想来也入不了他的眼。”
名家古画,世所罕见。除了大梁皇帝,没有谁能一下子集齐如此多价值连城的精品。
玉石珠穗轻轻响了响。
“哎呀,不说了。”骆云宁收回目光,弯起唇角笑着道:“瞧我,只顾着说话,鱼汤都要凉了。”
退思居啊……
江沅若无其事地朝窗外看看,端起汤盅,一口气把鱼汤喝了个干净。
晚宴过后,秦沐颖本想陪江沅在宸和园里走走。
“沐颖。”骆云宁抢先一步走过来,挎了秦沐颖的手臂:“来,陪我去廊下坐着说说话。”
秦沐颖看江沅一眼,有些犹豫。
“我就在澜亭榭里转转。”江沅摸摸耳尖。
远远望去,古色古香的藏书楼里灯火通明。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去看看实在是可惜。
身随心动,叮当作响。
江沅皱起眉头,把那块黄玉禁步解下来,随手藏到假山一处壁凹里。
廊下,骆云宁拉了秦沐颖的手:“前日你去沈府,倒把我们几个晾着。”
“沈伯父刚从喆州回来。”秦沐颖解释:“我做晚辈的,理应要登门拜望。”
“你是去拜望沈伯父,还是去见……”
“云宁,你别乱说。”秦沐颖的脸红了。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就说我乱说?”骆云宁故意逗她。
……
粉色身影步履轻盈,像是猫儿一般,径直朝着退思居走去。
骆云宁远远看着,悄悄弯起唇角。
心有所好,必受其累,以至于掉进了陷阱,也怪不得别人。
只是她面上的笑容,没能挂多久。
“宛曈。”
熟悉的声音入耳,江沅身子一僵。
“你忘了东西。”程端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在她面前摊开手掌。
掌心里躺着她的黄玉禁步。
江沅:……
“我正在找,没想到被程大人捡去了。”江沅勉强笑着伸手去接:“多谢。”
还没等她摸上那块玉,程端的手又收了回去。
江沅:……
程端朝退思居望一眼,漫不经心地捻了捻珠穗:“宛曈这是要去哪里?”
“随便走走,透透气。”江沅若无其事道:“宸和园里景色这般好,不四处看看岂不是太可惜了?”
“宸和园不比别处。”程端浅浅一笑:“宛曈记得不要乱走。小心迷路。”
他的眼神中满是关切:“到时候,就回不去了。”
“多谢程大人关心。”真诚的眼神对上关切的目光:“我就是随便看看。”
“是吗?”程端不置可否,抬手将黄玉禁步系在江沅腰间。
江沅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若这里不是宸和园,她一定立刻扭断这人的狗爪子。
“程大人,我自己来。”她笑容僵硬。
程端没有放手,慢条斯理系紧禁步,还顺道把珠穗理了理:
“务必记得,看看就好。”
他抬眸看着江沅,温和道:“不要碰不该碰的东西。”
修长手指松开之际,珠穗轻摆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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