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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去意
    “你把这笔银子给我,我不就有了吗?”江沅摸摸耳尖。

    王哑巴一声不响,低头揉搓着手里的面团。

    半晌,他低声道:“可惜。”

    江沅的功夫好,胆子也大,在这一行里算是顶尖高手。只可惜她的性格随了小盗圣,年纪轻轻就想着归隐。

    也罢。之前这姑娘不就差点儿把命丢在鸿陆驿站吗?

    这一行,富贵险中求。归隐……也算是件好事。

    “没什么可惜的。”江沅站起身来:“记得早些把银子给我。”

    说罢,她转身向外走。

    “等等。”王哑巴抬头叫住她:

    “把门口的糖糕带上。”

    他扑掉手上的面粉,轻轻叹了口气:“以后若是有机会,记得回平津城看看。”

    ……

    春和日暖,万物复苏。

    巷子里也热闹起来。

    男孩牵着只纸鸢,一路跑得飞快。几个孩子气喘吁吁地追在他身后。

    有人边跑边朝天上看。

    “飞起来了!”

    孩子们纷纷驻足仰头。

    一只白腰雨燕,抖着翅膀飞过檐角,正颤颤巍巍地往天上“爬”。

    “让我试试。”有孩子眼馋,伸手去抢线轴。

    “不给!”男孩弓起身子,紧攥住线轴不放,像是抓着件顶值钱的宝贝。

    两人争执不下。谁也没注意到,天上的雨燕已然不耐烦地抖着翅膀,一圈一圈地划起了弧线。

    待到有人发现的时候,已然晚了。

    漂亮的白腰雨燕决绝地翻了个跟头,尾尖朝上,一头扎进郁郁葱葱的树冠里。

    孩子们哗啦

    一下跑到树下,齐刷刷仰起小脑袋。

    这棵老槐树又粗又高,树叶层层叠叠。白腰雨燕像是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虫,可怜巴巴地叉在叶缝里,动弹不得。

    江沅提着糖糕走进巷子时,正看见几个孩子垂头丧气地枯站在树下。

    她走过去,有孩子指着树上的雨燕给她看,还有孩子把之前发生的纠纷绘声绘色讲给她听。

    两个争抢线轴的男孩把头压得低低的,恨不能钻到地里去。

    “没事。”江沅摸了摸两个小脑袋。

    “帮我拿着。”她把糖糕纸包递给一个孩子。

    纸包刚抱到手里,沅姐姐的人影一纵就不见了。

    “接着!”眨几下眼的功夫,雨燕便被沅姐姐从树上抛了下来。

    孩子们睁大眼睛,齐刷刷盯着树上的沅姐姐,连纸鸢都顾不上看了。

    在一众小鬼头崇拜的目光中,江沅翻身下树:

    “走,去吃糖糕。”

    ……

    糖糕甜甜糯糯,还是熟悉的味道。

    孩子们围坐在桌旁,心满意足地吃着糖糕,小嘴巴抹得油亮亮的。

    江沅朝孩子们看一眼,转身走到院角。

    阿嬷正在洗衣裳,见江沅过来,忙站起身,把湿手在襜衣上抹干。

    “江姑娘。”

    “阿嬷,你把这个收下。”江沅把一封银子塞到阿嬷手里。

    “不用不用。”阿嬷赶紧摆手:“我这还有呐。等以后……”

    “拿着。”江沅坚持。

    “让孩子们好好读书。”江沅又朝屋里那些小小的身影看一眼。

    多读点书,将

    来便不至于跟她一样,八个字里错两个,还让狗官耻笑。

    阿嬷拗不过她,只得收下银子。

    孩子们吃完糖糕,照例缠着沅姐姐要听故事。

    这回大侠可就厉害了,直接潜进了皇帝家的园子。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里夹杂着崇拜。

    “大侠去那里做什么?”小豆子眨眨眼睛。

    江沅迟疑片刻:“赏月。”

    “为什么要去皇帝家里看月亮?”

    江沅:……

    “因为那里的月亮好看些?”小豆子见沅姐姐不说话,以为她是要考考自己。

    “可从巷子头到巷子尾,月亮都是一个样。”有孩子质疑。

    “皇帝家的不一样。”小番薯解释:“天子的月亮,是最大最圆的。”

    小番薯念书念的最好,懂的比其他孩子多。他的话,大伙儿都信服。

    江沅干咳两声,接着往下胡编。

    大侠叱咤江湖无敌手,遂萌生倦意,决定归隐田园。

    孩子们深觉惋惜。

    “大侠要去哪里?”小豆子追问。

    “去一个叫做郢川的地方。”

    “那里什么样?”

    江沅摸摸耳尖,她也没去过。所有对于郢川的想象,都来自于明欣的描述。

    她把想象又添油加醋夸大一番。

    总之……是个山清水秀的神仙地方。

    孩子们听了,神往不已。

    讲完故事,江沅特地多待了会儿,陪孩子们一道玩耍。

    阳光泻在院子里,把追逐嬉闹的身影描摹成流动的溪流。孩子们笑闹着,奔跑着,一张张笑脸,如同阳光般明亮温暖。

    江

    沅不知不觉弯了眉眼。

    “沅姐姐,你看。”小番薯拉拉她的衣角。

    江沅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蓝天上,白腰雨燕轻盈矫捷。

    一阵春风拂过,雨燕愈飘愈高,愈飞愈远,渐渐没入云间。

    ……

    纸鸢纷飞。

    似是在蓝天白云间洒下一抔五彩花瓣。

    往年清明前后,平津城总是天色阴霾,绵绵细雨为人平添一抹愁绪。今年倒是不同,天湛蓝湛蓝的,怀抱着金珠似的暖阳,没有半点儿要落雨的意思。

    沈初勒住马。

    穿过细密的竹林,再往前走不多远,是一片开阔地。

    放眼望去,绿树成荫。青草铺连成片,像是一块碧绿色软毯,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

    粟州大捷之后,先帝曾下旨将阵亡将士就地厚殓。数不清的大梁男儿,永远沉睡于粟州城外,如同那场漫长而惨烈的战事,逐渐被人遗忘。

    可在遥远的故土,总还有人记挂着他们。

    沈初垂眸看向草地。

    几十块墓碑孤单却并不杂乱地散布其中。

    都是衣冠冢。

    墓碑下没有尸骨,有的连件遗物也寻不着,只是一座空坟。

    沈初的喉结动了动,不免触景伤情。

    他走到草地中间,寻着一块墓碑,蹲下身子。

    石碑立得笔直,上面并排写着祁瑥和俞霜的名字。

    沈初默默看了一会儿,探手拂去碑上的浮尘,把带来的酒水洒在墓前。

    如今能找到祁将军的女儿,这两人若是泉下有知,当是也能瞑目了罢?

    远处,有人

    朝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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