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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酸涩
    江沅走到窗边。

    推开窗扇,一阵清风吹进来,驱散了屋中的暑气。

    近些日她花了不少工夫收拾,宅院虽然不能恢复的与原来一样,但至少已经完全看不出被劫掠过的痕迹。

    屋子四处都已经仔细打扫干净,墙壁用石灰重新涂抹一遍,院里的花草精心整饬过,就连断了一根琴弦的“桃渔”琴,江沅也抱去找人修好了。

    眼下,“桃渔”琴正安安静静躺在桌角。

    江沅默默走过去,拿搌布把琴身擦得一尘不染。

    琴是修好了,以后却是再也没人弹了。

    有人敲响院门。

    “沅儿。”钱宝儿站在门口:

    “一道出去走走吧。”

    “好。”

    事情已经过去月余,逸城百姓的生活渐渐恢复正常。但东郊因着之前伤亡惨重,一直没能恢复元气。

    原本这一带的宅院便不稠密,如今放眼望去,十室九空,愈发显得寥落。

    偶尔有路人从两人身旁经过。

    “府衙下了安抚状,但想要恢复以往的光景,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钱宝儿往四下看看,叹了口气。

    “总会好起来的。”江沅想不起别的话,只能如此说道。

    清风拂过,五龙山上依旧郁郁葱葱。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山下。

    这里原是一片坑洼不平的开阔地,如今已被附近的村民自发收拾平整,用于安葬之前的死难者。

    花晴和明欣的坟冢亦在其中。

    “你说过想要行船走遍江河湖海,看尽世间风景。”钱宝儿站在花晴墓

    前,弯身放下几枝野花。

    “明明说的好好的……”

    露珠沿着花瓣滚下落入泥土,一下子便不见了。

    江沅沉默伫立在旁。

    大抵人生就是这样,总是难以如愿。

    明欣一直心心念念要回郢川,如今却永远留在了这里。

    “沅儿有什么打算?”钱宝儿忽而问道。

    “我想在逸城再待段时日,多陪陪她。”

    江沅看着面前的墓碑,那上面歪歪扭扭刻着明欣的名字。

    “宝儿你呢?”

    钱宝儿摘了根酢浆草,用指尖胡乱揉捏着草叶。

    “等顾大哥回来……我就和他顺着沅江,替花晴去看看沿路的风景。”

    时至今日,还是没有顾昭明的消息。

    “会回来的。”江沅双手枕在头后,微风轻轻拂起她的衣角:

    “到时,也替明欣和我去郢川看看。”

    远处有人走来。

    “江公子,钱姑娘。”

    吴阿婆挎着只竹篮,里面放了些香烛、纸钱。

    她今日特地来这里祭扫,不想遇到江沅和钱宝儿两人。

    三人寒暄几句,一道默默把香烛插上燃起。借着火光,半篮子纸钱不多时就变成了一抔青灰。

    吴阿婆心中怅然。

    明姑娘那般温柔漂亮,待每个人都好。花晴平日里油嘴滑舌,那一日东郊遭难,却是他挡在最前头……

    放眼四顾,这些墓碑下,每一个人她都认得。

    “凡事……还是要往前看。”吴阿婆叹了口气,对身旁两人说道。

    ……

    告别钱宝儿,江沅回到家中。

    她想着去厨房随便找

    些东西垫垫肚子,却一眼瞧见角落里有壶青梅酒。

    江沅囫囵灌下一口。

    这酒真酸。

    混蛋。

    酸的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

    进入深秋,不时有战报送至平津城。

    玉麟军已占领岷川大部,宿卫营则退守至西北部郃州一带。

    朝中众人私下里议论,瞧着玉麟军这摧枯拉朽的势头,估摸着明年开春战事就能结束。

    谈论到这个,自然免不了提及沈良玉。

    将门虎子,待到岷川平定之时,自是风头无两。

    沈府。

    落雪堂。

    白釉瓷盘里,一片片桂花糖藕裹着糖汁,晶莹剔透。

    纪鄢夹起一片尝尝,眉头微蹙,又把筷子放下了。

    “我总觉得,这糖藕的味道不对。”

    长姑:……

    “应该不会。”她放下手里的针线:“东厨一直都是按照老法子做的。”

    纪鄢听了,不置可否,只是对那盘桂花糖藕再也提不起兴致。

    她还记得“宛曈”在的时候。

    那姑娘眉眼弯起,亲亲热热叫她“娘”,往她碗里夹菜……

    纪鄢只觉得,什么菜吃到嘴里,心里都是甜的。

    长姑暗自摇头。

    哪里是这盘桂花糖藕味道不对?

    自从“那个姑娘”走后,在沈夫人眼里,就没有一道菜味道对过。

    “那孩子大抵是有什么苦衷。”对着桂花糖藕挑完刺,纪鄢终于扯到“正题”上来。

    “长姑你说是不是?”

    长姑眉心一跳,手指差点儿被针扎破。

    这事自始至终都是云里雾里,她哪里说得清楚。

    “…

    …许是吧。”她只得支吾道。

    两人正说着,沈初迈步进门。

    他一眼瞥见桌子上几乎原封未动的桂花糖藕。

    “怎么?不合胃口?”

    “初哥。”纪鄢把他拉到身旁坐下。

    “我想跟你说说那姑娘的事。”

    沈初:……

    “宛曈”走后,纪鄢病了一场。

    不知情的人都以为她是被冒认官亲的假“女儿”气病的。

    只有府里这些人清楚,沈夫人舍不得那个“女儿”。

    “母女”朝夕相处这么久,血缘是假,感情是真。

    “我怎么也没想到。”纪鄢叹了口气。

    “那姑娘,长的跟你多像啊。”

    沈初的眼皮跳了跳。

    见他不吭声,纪鄢转回头:

    “长姑你说是不是?”

    “我刚想起来,东厨还煨着盅梨汤。”长姑胡乱把手里的布料一卷。

    “我得赶紧去看看,免得过了火候。”不等纪鄢再开口,她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纪鄢:……

    “早些弄清真相也好。”沈初试图安慰她。

    “人都已经走了,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我前几日去找秦赫炳喝酒,他还说起让沐颖多过来陪陪你。”

    秦沐颖是纪鄢看着长大的。沈初知道纪鄢喜欢那孩子,要不然也不能老想着撮合成煜和沐颖两人。

    “你说,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纪鄢的心思仍停留在“女儿”身上。

    “要不……”她试探着说道:“咱们想办法把人再找回来?”

    偌大的沈府,难道给不了那姑娘一个容身之地?

    “不行!”沈初脱

    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