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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梦里梦外
    那些残缺的记忆慢慢复原,鬼母的眼神也逐渐改变。

    这一刻,江道尘仿佛看见了当初的那个丹若。

    那个寻死未果,心如死灰的丹若。

    他或许不该念出这个名字来的。

    “我就知道,你能够活下来的,小江。”

    在他内心挣扎之际,丹若缓缓弯了弯眼睛,笑道:“毕竟是你啊。”

    江道尘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最终被黑洞带走的那一幕,他知道,丹若说的是那一次。

    那时的她虽然毫无生气,但还是在担心着自己的。

    “对不起……丹若将军……对不起,是我让他留下心火,要了他的命的……”

    “这怎么能怪你呢?若这心火能够助你除掉剩下的雪国余孽,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

    丹若说着,脑海中缓缓浮现那个人的模样。

    “我离开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你们过得还好吗?”江道尘急切地问道。

    “当然了,”丹若不疾不徐地说着,“我们过得很好。”

    “我们在新的大陆上住了下来,他陪我养好了伤,然后带我去了殊嵩山。”

    “我们在那片石榴林中举办了婚仪,新的朋友们纷纷前来祝贺,那天真是热闹极了。”

    “再后来,他成为了这片大陆上很有名的符师,我们也有了一个孩子……”

    “但那个孩子没有生下来。”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江道尘的心绪猛然一紧:“为什么没有生下来?”

    “因为……梦醒了。”

    ……

    “求你,求你救救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并非是这个问题,我的炼丹术虽然高明,却也没办法救活一个一心向死之人,是她自己不想要活了,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大雪纷飞,寒风呼啸。

    这是云无夜不知第几次被炼丹师赶出门。

    他不死心地还要上前去继续叩门,背上的人却贴在他的耳边,平静又轻缓地开口。

    “阿夜,你找个地方,将我埋了吧。”

    这些天来,云无夜被多少人拒之门外,都只是感到急切,唯有此刻听到她的话,眼泪倏然落了下来。

    “不……不要,我求你,别说这种话……你要好起来,可以吗?”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次偷跑出王庭,用树叶画符,给百姓们取暖用,人人都夸赞你,说你是世上最好的符师,”丹若的声音很轻,不紧不慢地说着:“但是雪国太小了,知道你厉害的,就只有雪国的百姓们。”

    “在其他地方的人,都不知道这世间最好的符师,其实叫云无夜。”

    “丹若,不要再说了……”

    “我们找到了新的世界,这里的人们,一定也会像雪国的子民们一样崇拜你。”

    “还有个炼丹师,这镇上还有一个炼丹师我没去拜访过,他一定能治好你的……明明你一直都想来到这片大陆生活的,明明已经找到了这里,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有很多的风景没有看……”

    “阿夜,你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我不要一个人!我不想一个人……你都已经答应过我了,是你说的要带我出来治病,你说要和我一起去殊嵩山的,我那么相信你……”

    “阿夜……对不起。”

    云无夜的肩头洇开了大片泪痕。

    这一次,她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心火已失,病体支离。

    那场大火中的人间惨状不停地在她的脑海中上演,朝夕相处的将士们一个个以身殉国。

    她是因为什么才能撑到现在呢。

    或许只是因为,想见他最后一面吧。

    云无夜执拗地跑着,背上的人越来越沉默,令他的心脏也无声揪紧。

    最终,他慢慢停了下来,袖中飞出了一张黄符。

    “如果在梦中能够让你暂时忘记那些痛苦的话,丹若,那你就永远都不要记起那些了。”

    黄符在半空中化作一道流光,悄然没入昏睡的丹若眉心当中。

    寒风吹拂着云无夜的衣袖,他垂下眸,眼睫遮掩住了那一抹落寞。

    “我根本没有你说的那样好,家国也好,将士们也罢,我都不想你与他们同生共死,就当那些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我们还像小时候那样形影不离,可以吗……”

    符箓编造出幸福的梦境,将那场大火与血腥深深掩埋在黑暗的深处,感觉到背上的人渐渐放松了下来,没有了先前那样强烈的求死情绪,云无夜的手这才停止了颤抖。

    失去了心火的人,是抵挡不了外界的寒冷的。

    等待拜访的炼丹师开门时,云无夜给她裹上厚厚的披风。

    看着睡梦中的人眉目舒展,唇边还翘起浅浅的笑意,云无夜也笑了,但视线却被温热的泪水隔绝了。

    “所爱之人在梦境中与你长相厮守,可现实里,却只有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清醒着,守在这寒夜中。”

    身旁的府门吱呀一声开了,他要找的炼丹师走了出来,平静地看过眼前这一幕。

    “何必强求呢?”

    最近城中来了个奇怪的符师,背着一个一心求死的女人到处求医,这个故事,炼丹师已经听过许多遍了,也想到了这人早晚有一天会求到自己这里来。

    “既然缘尽,那便放过彼此吧。”

    “放不下……”云无夜轻轻牵起丹若在披风下面的手,火红的石榴手串衬得她的皮肤愈加苍白,“我舍不得她。”

    “前辈,您救救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我会画符,我……”

    云无夜不由一顿。

    他也只会画符了。

    炼丹师也无奈地回答道:“悬壶济世乃是一个医者的本分,并非我不肯救她,是她的确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你若肯听我一句劝,便随我进府,你身上的旧疾我自有办法为你医治,但她,已经救不回来了……”

    清冷的月光下,云无夜再一次背起了丹若。

    他低头同那位炼丹师道了一声谢,又继续向着南方走去了。

    炼丹师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多少话语最后都只变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这一路上,云无夜从未停下来过,他走了不知多远,见过了不知多少个炼丹师。

    背上的人呼吸越来越弱,直到有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