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越来越多的兵力加入战场,王保保原本试探性的进攻,俨然有了朝决战不断发展的迹象!
这便是征战一生,仅逢一败的徐达,为王保保精心编制而出的囚笼。
准确的说,应该是王保保自己为自己设下的囚笼!
从一开始,徐达就给王保保留下了一个虚假的印象。
大明的将士,不过如此,远没有达到能够碾压元军的地步。
是以王保保才会心存侥幸,认为自己有希望保住这五万精锐。
这便是常遇春等人,在元军试图撤退之后,才会出击的原因。
若是让这群杀胚上来就猛打猛冲,王保保当场就得缩进乌龟壳里,战斗马上便会演化为惨烈的攻城战,并且元军的兵力,还占据优势,遍布淮水两岸,随时都能对攻城中的明军发起包抄。
精明如徐达,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才会“钝刀子割肉”,让王保保心存侥幸,认为“再坚持一下,没准就都撤出来了”,甚至“没准就赢了呢?”进而不断抽调兵力,加入到这场没有尽头的豪赌中。
随着投入的“本钱”越来越多,就算王保保回过神来,白热化的局势也不会允许他壮士断腕,只能继续“加注”,直至“梭哈!”
这便是极其恐怖的“沉没成本。”
出身草原,没种过地的王保保,很明显不明白“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
最终一步步,被徐达拉上了这场赌局!
而赌局的胜利者,将会赢得的不是简单的赌注。
而是整座天下!
“报!偏将军沿海北上,将抵淮安!”
“报!右副将军率两万众,正在堵截来自淮水上游的敌人!”
汤和,廖永忠,唐胜宗...
随着战况愈发焦灼,大明一位位璀璨的将星,先后投入到战斗当中。
静静聆听着各地传来的军报,将其化作愈发明朗的局势。
徐达知道,是时候了。
“传令中军,从正面进攻元军,以正兵相合!”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但徐达不准备再出奇兵。
妙手在战前便已落位,徐达现在只想鏖战下去,拖死元军!
“元狗欺压我等,已有百年!”
“驱虏逐寇,再造中华,就在今日!”
“将士们,随我杀!”
浑身浴血,宛若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常遇春,见徐达发起了总攻,马上便单骑上前,率领明军与敌血战!
越来越多的明军跟在常遇春身后,疯狂的撕咬着视线范围内所有的敌人。
元军见状,顿时胆寒。
这群其貌不扬,身材瘦小的汉人。
打起仗来,远比他们更像是草原上凶狠的群狼!
元军帅帐内,王保保立于案前,双目充血,眼神狂热,原本飘逸的胡须被他抓的犹如鸟巢,看起来像极了试图翻盘的赌徒。
有传令兵脚步匆匆,过来汇报军情。
可看到王保保这副模样,却是半天都不敢开口,生怕变成王保保的刀下亡魂。
但明军总攻的消息,又不能拖延。
纠结许久,传令兵这才抱着必死的决心,小心翼翼的说道。
“大人...”
“正面战场上,明军发起了总攻...”
“太好了!”
“立刻从淮安抽调部队,压上去,压上去!”
“再从中军抽调一万督战士兵,若有怯战后退者,立斩不饶!”
闻讯,王保保猛地回过神来,神情熠熠,仿佛垂死之人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
徐达在等,王保保何尝不是在等!
贼军尽出,再无变阵的可能。
撤军已然无望,不若血战到底!
王保保依旧坚信,战无不胜的大元铁骑,一定能够击垮敌人,笑到最后!
王保保更是拿起头盔,准备亲上前线,给大军鼓舞士气。
谁料王保保刚走出帅帐,便自远处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怎么会有敌军出现在这?
王保保大惊失色,匆忙上马,指挥亲兵迎击敌人。
当王保保发现突袭而来的明军,不过三千余骑时,心中已没了多少慌张。
区区三千骑,还想冲破我的中军大营?
未免也太看不起我扩廓帖木儿...
等会!
随着铁骑越来越近,王保保忽然看到了一面熟悉的旗帜!
只见为首一骑,身着玄甲,一手横举马槊,另一手上,端持着王保保放在淮安的军中大纛!
不同于帅旗,大纛虽然也是旗帜,但具有很强的仪式属性。
每次大军出征,大纛必定只有一面,以定军心!
在无数元兵惊骇的目光中,为首的身影策马上前,将手中大纛高高抛向天空,马槊横栏,瞬间便将其斩为两段!
破碎的旗帜自天空缓缓飘落,连同元军仅存的士气,坠入泥土!
就在这时,玄色身影继续朝着元军奔驰而来,还对着为首的王保保大声嘶吼道。
“吾乃大明季文和!”
“淮安已破,尔等再无退路!”
“速速下马受降,可免一死!”
伴随着季秋的高呼,他身后的滚滚洪流立刻齐声高呼道。
“淮安已破,投降免死!”
磅礴的声浪汇聚到一处,渐渐传播到远处仍在血战的大军当中。
闻讯,常遇春再次拿出自己标志性的大嗓门,声如雷震!
“淮安已破,投降免死!”
“淮安已破,投降免死!”
无数明军一齐发出怒吼,奔腾的淮水仿佛都被这股声势所震慑,激荡不已!
王保保看着越来越近的英气身影,神情复杂,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贼军杀过来了!”
“大人,快跑吧!”
王保保顿时如梦初醒,厉声道。
“不,我不能...”
“大人!你看看远处!”
王保保慌张的看向正面战场,便看到无数明军裹挟着败退的元兵,正朝这边杀来!
大势已去!
王保保心中再无抵抗的念头,赶忙在亲兵的掩护下,狼狈逃窜。
季秋在王保保身后一路猛追,硬生生杀溃了阻击的一万蒙元骑兵!
等到王保保逃到淮水南岸,身边再无亲兵,只剩一人一骑,望江兴叹。
追兵越来越近,身后又是湍急的淮水。
王保保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长叹一声,便欲拔剑自刎。
正在此时,王保保忽然看到了一截树干,自上游缓缓而来。
天无绝人之路!
如同练习过千百次般娴熟,王保保直接跳入波涛,抱着这半截树干,开始横渡淮水!
等到季秋拍马赶到,江面哪还有王保保的影子?
而另一边,在淮水的浪涛中,王保保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脱因帖木儿同样抱着半截树干,朝着不远处的王保保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阿哈...”
“你也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