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四年二月一日中午,绥远,鄂克托旗,太阳高照,胖肥的马鸿逵依然搂着小妾睡在床上,直到有人在门外报告:“旅长!陕北神木县情报队传来消息,发现一支大规模商队从包头出发,已经过了府谷县,明天即将到达神木县”
马鸿逵一听,精神一振,连忙推开小妾,起床穿衣服。上次他出兵神木县,袭击商队,抢劫了价值十几万大洋的货物,回银川向父亲报捷时,宁夏将军兼都统马福祥对他好一番夸奖,他得意之时,他的弟弟马鸿财却说他只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偶尔做了一笔大单罢了,马鸿逵一听勃然大怒,把马鸿财摁倒痛打了一顿,同时也下决心有机会再做一笔大的,让马鸿财瞧瞧。
马鸿逵穿好军服,佩上手枪,对门外的卫兵说:“牵马出发,通知第一骑兵团,出兵神木县。”
参谋长马迁贤匆匆跑过来说:“旅长!上次刚被我们缴获了一批货物,包头的商人怎么敢再走这条路?这次会不会加强了防卫,变成了硬骨头?”
马鸿逵笑道:“你就是太胆小了,硬骨头又怎么样?啃不动可以不啃,我们是骑兵,来去如风,阴魂不散地跟着他们,我不信他们不露出破绽。”
警卫连长马虎道:“离上次缴获了一批货物到现在也有两个多月了,商人记吃不记打。最近小股的商队我们都没动,他们以为安全了。”
卫兵牵出白色的高头大马,马鸿逵翻身上马,一千五百多名灰布军服的骑兵很快集结起来,在马鸿逵的率领下向神木县奔驰而去。
一个团左右的马家军骑兵正急速行驰在陕西的大道上,团长马元庆却多有疑虑,此人虽然是马鸿逵下属,但却比马鸿逵大了十几岁,因此行事风格相对小心,他纵马追上了跑在前面的马鸿逵,对他问道:“旅长,我还是觉得这次的商队很可疑,包头的狄从墨不是个那么粗心大意的人,他能接连打败蒙古人和阎锡山,我很难想象他会出现这种失误,这还是被我们抢劫过一次的情况下”。
这一年的马鸿逵才二十二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他毫不在意的说道:“蒙古人和阎锡山算什么东西,那种军队和叫花子没什么两样,打赢了也不是英雄。那个狄从墨也不过是个徒有虚名之辈,他要真有本事,能被我抢那么多东西还一声不吭,依我看,不过是个懦夫罢了。这个商队也是记吃不记打,多半是他们觉得时间久了,我们就不会再抢他们了,说到底他们就是既胆小又不长记性,老兄你啊,实在是多虑了”。
马元庆听马鸿逵这么说,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默默的回到了队伍当中。然而,在远处一处草丛的阴影处,有几个人影正藏在这里,为首的人正是吴春风,他拿着望远镜已经观察了很久,通过长时间的查看,吴春风已经确定这伙骑兵就是马家军,一旁的李老实问道:“吴科长,怎么样了,可以给神木县那边发信号了吗”?
吴春风放下望远镜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看那伙人里有好几名军官,看军衔至少有团长级别的人,马鸿逵或马鸿财多半就在这些人里面”。他刚说完,身边的几匹马就抄小路赶往了神木县,一场为马家军准备的“惊喜”正在神木县悄然布置。
陕西省神木县位于陕西北部、秦晋绥三省接壤地带,黄河揽怀南下、长城横腰西飞。全县总面积达七千多平方公里,是陕西省面积最大的县。
神木境内,位于河套之南,陕北之北,自古水草丰美,森林茂密。在遥远的古代,就是各民族游牧栖息的好地方。境内的石峁遗址,距今有四千多年。据史书所载夏、商、周三代,中国的西北地区,包括县境在内,先后就有熏育(荤粥)、严狁、戎翟(同狄)、林胡等部族,生活在这里。
此时,在神木县的郊外,一伙大约三百多人的商队正行走在一片峡谷当中,此时正是残冬时节,天空一片碧蓝,看不到一丝云彩,空气中仍然透露出一丝寒意,阳光显得淡黄又浅显,时不时的还会刮起一阵阵冷风,让人难以忘记现在还是冬季。这伙商队的护卫队大约有两百多人,约有一百多人是骑兵,剩余的都是步兵,多数都是背着步枪,然而队伍的状况显得相当懒散,护卫队的领头人物是吴国柱,他现在是包头警备一团的一名营长,这次运送货物的任务正是由他来负责。而商人们似乎是相当疲惫了,步伐显得相当缓慢,受他们的拖累,队伍一直都没能走出峡谷,但吴国柱并没有着急,始终让护卫队的速度和商人们保持一致,不久又让疲惫的队伍直接停下来休息。
不久,护卫队的前方传来一声巨响,一枚炮弹落到了商队附近,几名士兵顿时就被炸上了天,就在同时,前方一阵机枪声响起,十几名护卫队士兵顷刻间就倒在地上,商人们立刻陷入了恐惧当中,他们到处乱窜,整个商队也陷入了混乱之中,喊叫声、马嘶声到处都是,护卫队也难以重整队形,就在此时,峡谷的前方又响起了一阵混乱的步枪声,又有十几人中弹倒地,接着,一排排灰布骑兵突然出现在商队前列,他们个个都高举着马刀,面目狰狞,自然就是马鸿逵率领的骑兵团,前方的的商队仿佛已经是他们眼中的猎物,眼见商队已经近在咫尺,这些骑兵开始个个面露喜色。这时,令马家军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他们的前方地面上突然竖起了好几道铁丝网,前面几排的骑兵根本来不及停下,纷纷被绊倒在地上,后面的骑兵也停不下来,有的战马跳过了第一道铁丝网,又被第二道绊倒,将近一百名骑兵人仰马翻,倒在地上乱成一团。就在此刻,原本混乱的商队突然安静了下来,几名士兵从一个货箱中搬出了一挺重机枪,一名“商人”也不知在何时举起了一挺轻机枪,对着前方的马家军就是一阵扫射,密集的子弹顷刻间就把这些倒在地上的马家军打成了筛子,同时,商队前列的几门迫击炮也架了起来,对着后方的马家军精准地轰炸,士兵们也是纷纷站稳了脚跟,举起步枪和后面的骑兵展开了对射,两旁的山头上炮声和机枪声也一起响了起来,马家军的骑兵显得更加慌乱,伤亡开始不断增加。这个商队正是狄雄所布置的陷阱,实际上这个三百多人的队伍里根本就没有商人,所有的商人、伙计、车夫都是士兵化装的,所有人都是吴国柱的部下,货物里面都是各种弹药和枪支,甚至一些大箱子里还藏了士兵,此时也都纷纷跳出来加入了战斗。两旁的山头上、树林中也埋伏了狄雄的部队,算上吴国柱的假商队,警备旅总共出动了两个团六个营来伏击马鸿逵,还加一个炮兵连。
因为是第一次与马家军作战,为了保证这场伏击战打赢,并迅速结束,狄雄亲自担任总指挥,刘振东、冷寒冰也参加了进来,正义党的三大神枪手一起上阵,可以说集中了全部精锐。
不过马家军毕竟不是晋军或者蒙古军那样容易崩溃,他们也迅速调整阵型开始反击,一些骑兵也抱起了轻机枪开始对着两旁扫射,子弹在山谷中交错纵横,火光四射,整个峡谷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吴国柱的部队也遭到了连续的攻击,尽管有马车掩护,还是伤亡很大,一名连长也被流弹打穿了脑袋,铁丝网也开始被拆除。然而被伏击的骑兵因为目标高大,反而比步兵更像活靶子,两边山岭里,吼叫的机枪多达几十挺,骑兵们一片片往下倒,活着的急忙下马躲藏,局面对于马家军依然相当不利,为了拆掉铁丝网,他们伤亡惨重,已经高达三百多人。此时,骑兵团阵中的马鸿逵终于意识到了问题,他面色发青,开始陷入恐惧当中,一旁的马迁贤赶紧说道:“旅长,这很明显是包头正规军的埋伏,赶紧下令撤退吧,不然我们就都跑不了了”。
惊魂未定的马鸿逵赶紧说道:“对!对!全军……全军撤退,赶紧撤出这个鬼地方”!前后队变更的马家军立刻纵马狂奔,一列列骑兵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峡谷的出口。然而,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冲在前方的骑兵再度连人带马的被炸飞,原来马家军撤退的道路上布置了地雷阵,直到马家军开始撤退时才开始引爆。一些胆子大的骑兵觉得地雷只是少数,继续纵马冲锋,然而爆炸并没有停止,陆陆续续的有几十名骑兵都被地雷炸翻,一些未被炸死的马家军士兵骨头也被摔断,趴在地上浑身是血,样子看起来十分恐怖。由于不知道撤退的路上还有多少地雷,马家军的骑兵们也惊恐的不知所措,如今他们进退两难,前有铁丝网和伏兵,后面又有地雷阵,纵使马家军士兵的胆子再大,也不知如何是好,后方的队伍也逐渐陷入混乱之中,铁丝网附近的骑兵们都开始放弃马匹,寻找掩体继续与包头军展开火力对射,双方的尸体都逐渐开始堆积起来,然而火力上马家军是相当劣势的,他们最大的问题就是武器装备还不够好。
后方有地雷阵的消息还是传到了马鸿逵这边,他们这些高层军官正躲在一个大石头下面,部下也出现了不同的意见,参谋长马迁贤建议道:“旅长,我们赶紧组织敢死队吧,后方的地雷数量肯定有限,只要付出一定的伤亡,肯定是能冲出去的,只要冲出峡谷,我们就能回家了”。
团长马元庆却反对道:“你能保证地雷后面就没有敌人的埋伏吗?谁知道敌人在峡谷外面有没有埋伏?我建议向前冲锋比较好,前面的铁丝网已经快拆完了,敌人的阻击部队不过几百人,一旦我们能冲过去,他们不过就是待宰的羔羊”。
警卫连长马虎又反驳道:“你别胡说了,谁知道前面还有敌人的多少埋伏啊,听说包头也有不少骑兵,等我们冲过去,说不定还有敌人的骑兵在等着我们。我看我们还是投降吧,这漫山遍野的都是敌人,在撑下去我们还能保住命吗”?
见马虎说这样的丧气话,马迁贤非常愤怒,他站起身来,掏出手枪对着马虎吼道:“你这个扰乱军心的兔崽子,说什么前面也是敌人,后面也是敌人,敌人又不是地里长出来的,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你蛊惑人心,罪该万死,看我不毙了……”。
马迁贤话音未落,一声枪响,他就突然倒在地上,马鸿逵定睛一看,只见马迁贤的前后脑一齐流出血来,很显然是被子弹打穿了,距离这么远一枪命中,显然是神枪手打的,其他人都吓得趴在地上。见到这种情形,本就惊恐不定的马鸿逵更加害怕,毕竟他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作战经验并不丰富,仗打得也基本是顺风仗,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眼见参谋长死在自己眼前,马鸿逵顿时吓得呆坐在地上,对旁边的马元庆喊道:“传令所有部队,赶紧放下所有武器,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马元庆道:“旅长!上次我们抢了狄从墨的货,他恨死我们了,现在投降,落到他手里,会不会宰了我们?或是让我们做一辈子苦役?”
马虎道:“不会的,他是个商人,要的是钱,只要旅长写封信给马都统,马都统出钱,就会把我们赎出来。”
马鸿逵道:“对对对!不就是要钱吗?我爹有的是钱,快下令投降!”
说话之间,又有几个军官倒在了对方神枪手的枪口下,马家军赶快举起了白旗。此时除了死伤者,剩下的马家军官兵已经不足五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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