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还得是东宫的前主子能想出这妙计,任谁能想到青楼这种地方可做咱们几个的会面场所呢?”
说这话的人声音低沉,略带一丝狡黠,是上了些年岁的。
“大人过誉了。”沈止的声音压得极低,似乎是担心会被人听见,他极其谨慎地说道:“但还是要提防隔墙有耳,说到底这附近都是皇孙贵族,保不齐会有眼线……”
“侯爷是怎么来到这的?进来之前可观察有人跟着与否?”这第三个人的音色极为年轻,也很清亮,却也是十分拘谨的。
“我好不容易抽了身,还怕会错过与二位相见,好在是赶来了此处,也不曾见有人跟着……”说到这,沈止似乎还起身去检查了一遍门窗,他甚至把门上挂着的纱帘都挡了下来,转回身落座后,便悄悄地与另外两人耳语了起来。
容妤再听不见接下来的对话,她把耳朵紧紧地贴在隔壁的墙上,可对话声含糊不清,她不知甚至究竟是在与何人相谈。
难道他在宫外有着故人?
容妤立即蹙了眉,她不认为那两人是宫外的,听那言辞方式,定是宫中有着地位的权贵或是臣子,毕竟沈止也称呼了其中一个为“大人”。
但容妤却觉得他们的声音十分陌生,若是此前曾与沈止有过交涉,她身为东宫太子妃的时候也必定会见上过几面。
思及此,容妤心头沉落,她这才意识到沈止有事瞒着自己,他对她,并不是知无不言的。
便是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低笑。
容妤循声望去,坐在桌案旁的沈戮正玩味地打量着她,他一眼就看破容妤心思,挑眉道:“看来,你们夫妻也是同床异梦的。”
容妤匆匆走上前,并将一旁的屏风拉过来,挡在彼此身前,想要以此来隔绝声音似的,她很怕被沈止听到这边房里的动静。
“怕什么?”沈戮沉了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以为他现在还会有心思顾虑你的事情么?”
容妤不想受到沈戮挑拨离间,只管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你早知道他会来这里?”
“我不像你想的那样料事如神,他会来这地方,我也是方才知晓。”
容妤怀疑道:“当真?”
沈戮斜睨向她:“当真。”
容妤仍旧不信,只道:“我不知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可我知道我夫君不愿同我讲的事,必有他的苦衷,你若觉得这样做就能离间我夫妻二人,倒也不必再白费力气。”
沈戮猛的冷下脸来,他盯着容妤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胆子大了,竟敢同我这样讲话。皇嫂,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忽然变了脸,倒令容妤心中骇然,一声“皇嫂”越发令她无地自容起来,她像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便赶忙退后几步,躬身道:“殿下息怒。”
她等了很久,沈戮都没有免去她的礼数,她擅自微微直身,他却沉声道:“我准你免礼了么?”
容妤一慌,再次弯下腰身。
沈戮便似笑非笑道:“定是我近来对你松懈了管教,竟让你觉得,你真的可以与我平起平坐了?”
容妤不敢回应,自是沉默不语。
想来她今日的确是摸不透他的行径,前几次于东宫秘密相见,他除了床榻间行那事之外,几乎从不曾与她有过过多温情。
今日却是例外,不单从宫里出来寻她,还能按捺住自己的**记得她的月事……她以为他倒也是有些人情味儿的了。
可此刻是醒了神,容妤心中暗道,明明松懈了的人是她自己。
毕竟沈戮这个男人,又怎会给旁人一丝一毫凌驾于他头顶的机会呢?
她也没有任何不同,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他认定了的“耻辱”,如今施在她身上的所作所为,都是他折磨她的招数。
而她又能如何呢?
他掌握着她父亲的生死,她根本没有任何资格在他面前抬头做人。
“本太子问你话呢。”沈戮受不了她长时间的沉默,便锁了眉头,催促她道:“哑了?”
而问话间,他一双眼睛也恨不得将她扒皮撕肉般地打量、窥探着。
容妤是在这一刻明白自己不该有任何妄议,太子就是太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而沈戮早已不再是沈戮,她必须要牢牢铭记在心。
大概是她的默然令他烦躁不已,忽地起身走向她,在她惊醒般地抬起头的那一刻,他已经一把抓过她的手,轻轻一拽,人就来到了跟前。
他垂眼端详着她,“我问你话的时候,你要答。”
容妤点了点头,不敢不从。
沈戮满意了一些,“这便乖巧多了。”
容妤缓缓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而他刚好瞧见了这抹厌恶,心底里的沉怒被惹起,他手指一挑,抬起了她下巴,强硬地要她看着自己,语调也更重了几分,“你最好不要有任何的歪心思,连表情也要摆正了,就算是装,也得给我好好装,哄了我开心——”他贴近她耳畔,轻声耳语:“你那老不死的父亲才能活得舒坦些,否则,我就要他去给我母妃陪葬。”
容妤咬紧了嘴唇,她沉沉地闭上眼,恭恭敬敬地回道:“臣妇记住了。”
他微微一怔,像是仍旧不满她的这声“臣妇”,可转念又想,她到底还是沈止的妻子,也终究是他的皇嫂,如何不能以臣妇自称呢?
罢了。
沈戮嗤笑一声,也回敬道:“看来,皇嫂是个喜欢摆正自己位置的人。”
容妤讪讪一笑,“殿下不是叮嘱过臣妇,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吗?臣妇,自是片刻都不敢忘。”
沈戮脸上的笑意褪去三分,他缓缓放开她,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后,他漠然道:“皇嫂终究是不愿意吃敬酒的了。”
容妤没敢抬眼,她低垂着脸,心中极为犹疑,她总是猜不透沈戮的心思,更不知他为何如此阴晴不定。
二人僵持之际,室内的气氛极为诡异,直到敲门声突然响起。
“笃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