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怪,东宫并不是单独召见那庶女,指名道姓地要魏朝麟作陪。
那魏朝麟在去东宫的路上可是十分得意,他和妹妹炫耀自己是如何帮衬太子夺回储君之位的,作为朝中武将,他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可是密切得很。
“你能被那南殿夫人和太子瞧上眼,也和我这个做哥哥的脱不开干系。”
魏家庶女自是要连声感激长兄恩德。
待一进了东宫,那庶女便被带去沐浴净身,魏朝麟则是由陈最引去正殿面见沈戮。
魏朝麟巴结着陈最,还恳请陈最日后多多照顾自己妹妹。
陈最道:“魏都尉言重了,能被南殿夫人选中入宫,那都是魏家自己修来的福分。”
魏朝麟讪笑,倒是不敢说出自家父亲曾与定江侯交情甚久一事。
等进了殿内,沈戮正在鸟笼起喂食,见魏朝麟来了,免了其礼数,又赐座。
陈最退下之后,殿内只余二人,沈戮便同魏朝麟道:“我皇嫂今日去了你魏家府上为我择妾,都说了些什么?”
魏朝麟一介武夫,脑子本就不算机灵,只管同沈戮一一呈报了容妤来时的字字句句。
“夫人见卑职妹妹长得俊俏,很是喜欢,还说日后进了东宫会照拂妹妹,临走时还交代妹妹了一些东宫礼数,担心妹妹会伺候不好太子。”
沈戮将手里的小米一粒一粒地喂给鸟儿,他沉声问了句:“她真是这么说的?”
“卑职可不敢说假话,统统都是夫人交代过的,一字都不落!”
沈戮低低笑了一声:“我又没有指责你说谎,魏都尉慌什么?”
魏朝麟抬袖,擦拭额角汗迹,脸色十分苍白。
沈戮余光瞥见他神色狼狈,便道:“现下只有咱们两个,再没外人,别人不知你家的事,我又如何不知呢?实不相瞒,我倒是没料到皇嫂会选了你家那庶女,从前你倒是同我说过那姑娘的出身——”
魏朝麟惶恐道:“太子殿下,卑职妹妹身世的确拿不上台面,但……但的确是南殿夫人选了她,还请太子殿下饶恕魏家!”
沈戮这才转回身形,踱步到魏朝麟面前落座,不疾不徐道:“瞧你,又慌慌张张的,不过是借机同你叙旧,莫要怕成这般样子。”
魏朝麟汗如雨下,语无伦次道:“卑职……卑职当年亦不知妹妹会被选入东宫,曾与太子殿下说过的那一番胡言乱语……都是卑职口无遮拦。”
“若我没有记错,你妹妹是你父亲与嫂子生下的?”
魏朝麟点点头:“家翁当时年少,才会被其嫂嫂勾引,好在家母宽宏,这丑事也便在自家消了。”
沈戮咀嚼着他这二字:“丑事……”
魏朝麟提起这些,眼有愤恨道:“实乃魏家奇耻大辱,那女子不尊妇道、亦不愿守寡,才会对家翁有了肖想!”
沈戮垂下眼眸,低声问道:“她后来如何了?”
“乱棍打死,沉塘喂鱼。”
沈戮眼底黯色浮现,如同自语般说道:“魏庄候既与她有了一女,理应要配上名分,怎能不护她周全呢?”
“唉,殿下有所不知啊。”魏朝麟长叹一声:“魏家世代做官,从未出现过这等有违人伦之举,别说是生了女儿,就打着生了个嫡子,也是连个妾都不配给家翁做,叔嫂有别,败坏道德啊!真若是收进了门,只怕要遭世人耻笑千古!”
那“叔嫂有别”四个字被魏朝麟讲得咬牙切齿,也听得沈戮面色铁青。
他沉默良久,对魏朝麟说出一句:“魏庄候竟也舍得。”
“家翁好歹是识得大局的,为了家族后代,舍了个女子也是无妨,更何况,那还是家翁大哥的遗孀……”话到此处,魏朝麟极其卑微地看向沈戮,“卑职连这家底都与殿下托出了,便斗胆恳请殿下不要嫌弃妹妹出身吗,父辈过错,她且无辜,望殿下开恩……”
沈戮意味不明地勾唇浅笑,“魏都尉不必担忧,令妹既已入了东宫,便是东宫的人了,于情于理,我都要会护她日后。”
魏朝麟感激不尽,当即跪拜磕头,临走之时还不忘撇清关系,“殿下放心,卑职家中从不会与罪臣有所交集,妹妹会被选中,也绝非是与旧情有关。”
沈戮略一点头,示意他不必多说,守在门外的陈最听见屋内动静后,便推开了殿门,沈戮便对陈最道:“送客。”
魏朝麟诺诺的离开了。
片刻功夫过去,陈最回了东宫,见沈戮已经打算去书房,便凑上去与之耳语了几句。
沈戮点头道:“让她去厢房处等着吧。”
“是。”陈最得领,立即去办。
与此同时,容妤还在海棠房中的药浴池水中,如玉为她在水里洒了不少花瓣,这会儿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是阿兰,她道:“夫人,奴婢今夜备了另一处厢房,烦请夫人稍后移步。”
容妤困惑道:“为何突然换了住处?”
“是奴婢方才不小心碰洒了茶壶,令夫人的床榻湿透,便赶忙换了别间,还请夫人宽恕。”
这倒是无妨,容妤并不计较,只道自己从海棠房离开后,会传她引路。
而另一头,沈止正在自己房中看着书卷,崔内侍前来敲门时,他起身去迎,听见崔内侍躬身道:“侯爷,夫人有请。”
“夫人要见我?”沈止心觉天色已晚,又想起张太医曾叮嘱过治病期间不宜通房,就犹疑起来,“夫人说了是何事吗?”
“老奴见夫人不太舒适,定是想请侯爷去安慰她一番。”崔内侍还将一个香盒交给沈止,“侯爷若是担心自己,就往身上扑些这香粉,提神用的,以免你误了夫人养病。”他语气暧昧,颇有些暗示之意。
沈止脸颊一红,赶忙接过香盒,心中也担心容妤身子,便随崔内侍前去容妤的厢房处。
到了门口,果然见屋里都黑了下来,沈止心想烛火未点,可见容妤一定是不舒服的,他刚要推门进去,崔内侍一把抓住他,指了指那香盒:“侯爷,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