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白日时,别院的门是紧锁的,就算容妤亲自开口与侍卫说想要出去也是无用。
没有沈戮的令,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别院。
而容妤在昨天夜里能够前往东宫,也是因为陈最在离开别院时交代侍卫可以稍稍休息,便是这交班的空档,令容妤能走进了东宫里头。
但今日不同。
侍卫严守,沈戮不在,陈最也随他在朝堂那边,自是不清楚别院里的惊天动地。
晓灵拍打着别院大门,喊着出事了,要闹出人命了,必要传太医来救!
可侍卫不见沈戮的令,根本不肯动弹。
还放话道:“再敢放肆,剪了你的舌头!”
晓灵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你可知那小少爷是太子的何人吗?!再不让太医来救人,小少爷有了三长两短,你九族性命都赔不起!”
两名守门侍卫皱了皱眉,心里也开始动摇起来。
而屋内的容妤紧紧地把昏迷的阿满抱在怀里,她仓皇地冲出屋来,直奔晓灵与侍卫处,大喊着:“太医!快传太医!”
只见容妤满身是血,那小少爷的嘴角、衣襟也都染满了猩红。
侍卫们吓坏了,却还是本能地拦住容妤。
她咬牙切齿地大骂:“再敢拦我,必让你们死无全尸!”
侍卫们只得让开,晓灵率先冲了出去,她狂奔去寻太医,容妤抱着阿满踉跄倒地,萧氏和容莘赶忙来扶她,容妤催促侍卫道:“去……去朝堂,把此事禀报太子!”
容妤此刻已是泪流满面,侍卫真怕闹出是非,立即牵过门外的马匹,翻身上马,直奔朝堂。
这会儿的沈戮刚刚下了朝,陈最与一众侍卫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只因朝中内乱未平,许多臣子不满沈戮的杀伐狠戾,难免会有玉石俱焚之人想要行刺。
必要护紧了沈戮周全。
才一下玉石阶,沈戮就见东宫的侍卫骑马而来,见来者慌慌张张,沈戮眉心一紧,立即猜出是有了祸端。
晓灵带着太医奔跑在回往东宫的路上,期间不巧,太医的药箱子撒了满地,晓灵急不可耐地绑着一同捡拾,引来了太后身边的几个嬷嬷侧目。
由于太后被软禁在寝宫里,嬷嬷们要时常出来去上林坊领取日常俸禄,如今见了这光景,也就尾随在晓灵与太医的身后一起去了别院。
宫里都知太子在东宫里藏了个外室,当个宝贝疙瘩一样不准旁人瞧见,为了这外室,已然废了太子妃去弃殿,太后也很是好奇这女子的样貌。
而别院的门在今日开了,嬷嬷们自然不会错过这良机。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晓灵抓着太医几乎是飞奔回别院的,连气也来不及喘匀了,太医立即蹲下身去诊治容妤怀里的孩童。
容妤全身止不住地颤着,不停地嘱咐太医:“你要救了他,一定要救了他。”
太医满头大汗,俯身去扒阿满的眼睛,又去检查他的鼻孔和耳壁,紧接着拿着细针,刺中阿满的人中,立刻就有黑色的污血流淌出来。
阿满“哇”一声吐出了大口黑血,他痛得惊叫一声后,又晕厥了过去。
容妤当即就吓得全身瘫软。
她抚着阿满的脸,不停地唤他的名字,太医则急迫地同她说道:“保林娘娘,小主子这是中了剧毒,微臣方才虽能帮他把毒血都引出,可针头黑成了这般,说明毒已入五脏六腑,必要更高明的御医才能救得了……”
容妤立即道:“快找御医,找他来!”
太医倒是顺从地起了身,可门外却拦住了两名嬷嬷,其中一个仿佛认出了容妤这张脸,眯眼打量道:“倒是面熟的,还以为能把太子迷得神魂颠倒的是何方妖孽呢,保不齐是从前宫里逃出去的哪个贱妇罢?”
另一个胖些的嬷嬷道:“也不必同她说废话,带回去让太后见见便知!”
说罢,就上前来要抓容妤。
萧氏与容莘见状,忙挡在容妤和阿满身前,怒斥道:“这里可是东宫别院,岂能容你们无礼?”
“东宫算什么?我们可是太后身边的人!”两个嬷嬷推开萧氏,还打了容莘一巴掌,泼辣蛮横地钳制起容妤。
阿满从她怀中跌落在地,容妤愤怒地挣开那两个嬷嬷,转身重新抱起阿满,满眼杀意地望着欲靠近的嬷嬷。
“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嬷嬷们挽起袖子,“看我们不教训你一番!”
正扬起了手要痛打容妤,别院门外在这时传来冷酷的声音——
“本太子的人,你们也敢动?”
这声音如同来自炼狱中的恶鬼,吐露出烈焰般的信子,直叫两个嬷嬷吓得双腿无力,当即就跪在了地上。
沈戮大步走进别院,袍裾扫过老嬷嬷们的身子,嬷嬷们全身发颤,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走向容妤,将她用力揽在怀里,低头看一眼面色惨白的阿满,当即命陈最道:“带御医吴颂来。”
陈最领命,转身出了别院。
又命太医将阿满抱进房里,叮嘱他继续以银针来催促毒血流出,必要在御医赶来之前保住阿满性命。
一切都因沈戮的到来而得以安稳,容妤也仿若松了一口气,她站不住脚,向前一倾,靠在沈戮怀里时,她颤声道:“有人在糕点里下了毒,他们想毒死阿满……”
沈戮搂着容妤的力道明显收紧,他料想是那些想要暗杀自己的人挑准了阿满登门的日子,才会对他的儿子下手。
思及此,沈戮眼里浮现狠戾之色,他转眼扫过别院里的每一张面孔,最终,落在那两个嬷嬷身上。
他忽然开口问道:“太后近来可好?”
嬷嬷们倒吸一口凉气,谁也不敢回答,沈戮便笑了,讽刺她们道:“瞧你们,是见了鬼,还是遇了魔?竟吓成这般可笑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东宫专挑老奴折磨了。”
那胖嬷嬷大哭起来,连连磕头求饶:“殿下饶命!此事与老奴无关,老奴只是路过东宫,绝无半点害人之心啊!”
沈戮懒得再与她们废话,对侍卫使了个眼色,便立即有人上前将那两个嬷嬷拖了下去。
惨叫声不绝于耳,容莘感到惊惧地闭上眼,这令他想起自己父亲曾被折磨的那些时日。
而当他悄悄抬起眼,望向不远处的沈戮,他好似根本不在意旁人是生是死,就连阿满中毒得那样深,他担心的也只是长姐是否受到了惊吓。
容莘亲眼见他关切的端详长姐神色,眼里是近乎执念的情深意切,哪还是在面对旁人时的残酷冷漠?
而若不是他及时赶回,阿满……或许早就死了。
长姐也会被那两个嬷嬷带走,亦不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容莘忽然觉得,若没有了这太子的庇护,无论是他和母亲,还是长姐与阿满,根本都难活一日。
但转念又想,若没有了这太子,容家也绝不可能会是今天这家破人亡的田地。
直到沈戮冷眼探来,容莘心头一慌,来不及躲开视线,只能与之撞上了眼。
沈戮漠然地盯着容莘,沉声问道:“你来东宫的路上,可曾看见过可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