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沈戮命人送容妤回去舒卷宫后,自己则是去了刘美人的殿里。
打从刘美人那日被燕山卫带走,已被软禁在她的宫中足有五日,这会儿见沈戮亲自造访,刘美人受宠若惊,刚刚上前跪拜,被准了起身后,她的手一把被沈戮抓住。
“陛、陛下……”刘美人惶恐地看着沈戮,一双美目里渗透恐惧。
沈戮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咬牙切齿道道:“你别以为寡人不知道你做的那些龌龊事,你最好不要再节外生枝,要是还敢再耍什么花心思,被寡人抓到了,必定生剥了你的皮。”
刘美人吓得瑟瑟发抖,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唇,似要辩解,但沈戮已经甩开了她,任其重重地跌坐在地。
“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真的冤枉啊……”
沈戮听也不听,命人关上房门,叮嘱她宫内上下,谁人都不准与刘美人讲话。
房内的刘美人听着沈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愤恨地攥紧了双拳,眼里不止有泪水,还有深深的恨意。
可沈戮这样对刘美人,在他看来,已是足够心慈手软,不过是近来受了容妤的教唆,他总想着要为伶儿攒功德,也怕自己的罪孽都连累了孩儿们。
他的年岁渐长,也是开始信那些事情了。尤其是伶儿的眼睛看不见,他嘴上不说,心里却觉得也与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关。
所以,百姓们再如何奚落他的旧事,他也是不动声色,毕竟他深知自己算不上贤君。
如若不是这两年来他减少了百姓税收,又赈济灾民,还修建了城墙来抵御外袭的话,民心恐怕更要得的少。
朝臣们也不是好东西,总要见缝插针地折腾篡位,这一出“叔嫂**”的过往盖在他头上,几乎将他所做的善举都给抹了个干净,只剩下“昏庸无道”这样的名声了。
民间的暴动组织也是难以镇压,今日铲平了一个,明日又雨后春笋地再起了别的,就是一个天清门,沈戮也纵容了他们多年,竟是狠不下心将那群道士们灭了个干净。
而这会儿,他刚从离开了刘美人那里,就见老臣霍将军候在他的书房外。
沈戮知他又要说那些惹人烦的话,随即冷下一张脸,霍将军赶忙来见过圣驾,随着沈戮进了屋内。
宫女点燃烛火退下后,霍将军才将连夜见圣的目的呈上。
他俯首道:“陛下,老臣近日听闻了许多有关陛下的传闻,都是不伦之事,老臣与朝中多位大人合谋,想着要将此事彻查到底,还请陛下准许。”
沈戮听得心烦,不耐地道:“此事都是捕风捉影,你身为朝中老将军,如何也要同那些俗人一同议论?”
霍将军沉声道:“陛下,恕臣直言,宫中的闲言碎语已不是听听就能作罢的程度,即便容氏已死多年,但容家的人还在朝中做官,又得了陛下照拂,旁人自然不服,更是要把这事都算在容氏的头上。”
沈戮冷哼:“依寡人所看,是霍老将军看不惯寡人近来提携了容夙,而没有升霍执的官位才是罢。”
霍将军闻言,一张老脸青红相间,他索性也不拐弯抹角,干脆直言不讳道:“陛下,犬子霍执的资质确实不如容夙,可他有接人护国将军一职的心思,便是愿为陛下为沈家鞠躬尽瘁的。老臣的确有着私心,倘若陛下真的与容氏有过旧情,那么容夙的存在就会危险霍执那的官位!他毕竟有容家的血脉,自然也能从陛下这里捞到个情份!”
沈戮愤怒地一拍桌案:“大胆!寡人念你年岁之高才不与你一半见识,你竟敢对寡人的旨意指指点点不成?!”
霍将军不动声色地提高了音量,高声道:“陛下,朝中人人皆知你偏袒容家,民间又在散布陛下与皇嫂之间的**之举,如此一来,其他朝臣会如何看待此事?众人还如何信服陛下的作为?而容夙自打官升三级后就嚣张跋扈,搬倒了不少曾对朝廷有功的老臣,他们那把年岁,在牢狱里是万万吃不得丝毫苦头的。而陛下明知此事,却从不问罪容夙,休要被列国看做是笑柄。倘若陛下继续被容家的人迷惑,这沈家岂不是要变成容家的天下?若有臣子怀疑陛下的孩儿乃与皇嫂所生,陛下又该作何应对?”
沈戮怒不可遏,大喝一声“真是反了!”,抬手将桌案上的砚台、笔墨全部都摔去了那老臣身上。
霍将军只动了动眼皮,躲都未躲,一双苍老的眸子里眼含坚定,似有威胁。
沈戮当即站起身来,他冷眼睨着霍将军,一字一顿道:“寡人劝你好生管好自家的事,不该你操心的,也轮不到你来寡人面前虚张声势。若是担心容夙会动到你头上,也大可不必,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敢与您这开国将军作对。”
霍将军见被识穿了来意,也被沈戮钦点了这道“免死金牌”,他表现得也不似此前那般急切,反而是撩了袍子站起身来,同沈戮合拳一句:“既然陛下不愿领老臣的好意,老臣也无话再说,还望陛下保重。”说罢,霍将军便退出了书房。
剩下沈戮独自一人,他深深地吸气,平复自己内心的愤怒,只觉霍家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真是让他恨得牙根痒痒。
奈何霍老将军的儿女都在沈戮身边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无论是绮妃还是霍执,亦都是耳目,沈戮也不能得罪了霍家,毕竟老将军的势力足以在朝内煽风点火。
这令沈戮感到头疼地捏起了眉心,内忧外患,令他烦躁不已,低眼时发现,桌案上还放置着一张画像。
画中人容颜清丽,眼眸水濛,衣衫为朱,笑容含蓄,沈戮逐渐舒展开了眉头,抬手去抚她雪白的脖颈,就像去撩开容妤领口衣衫时那般轻柔。
若是这画被世人瞧见了,只怕又要有惊涛骇浪般的言论将他淹没。
叔嫂**,自是要遭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