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天幕长云遮住了日出，又一点点移开，他身上仿佛携满了光耀辉芒，踏着清风，离她越来越近。

    二人目光交汇在半空，他坐在马上，将手里采来的一束艳丽的马兰花递给三公主。

    三公主恍惚地盯着那束花，大妃则在她身后轻咳出声，似暗示般的催促。她有些局促，终于缓缓地接过了花束。

    哥舒岐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转身策马离开了。

    三公主感到难以理解地望着他的背影，喃声自语一句：“他一大早跑来这边，就是为了送我一束花？”

    大妃走近她身边，打量着那束马兰花，笑道：“像是从雪山脚下采来的呢，上头还有湿漉漉的露水，开的正艳。”

    三公主嗅了嗅花香，倒也露出满意的笑容，“香气很清新，的确是在中原寻不见的鲜花。”

    大妃莞尔一笑，“看来那位小叶护是动了真心呢，你这位三公主姐姐可不能伤了人家的心呀。”

    三公主没有回应，只将马兰花收进了自己的帐中，找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瓶子，放进去滋养。

    自那之后，三公主几乎每日都会收到一束花，这日是萨日朗，翌日是格桑，每天都不同，一直维持了五日，平画说了句：“过阵子也该回去皇宫了。”

    她们本就不能在此逗留过久，而一旦起了战事，三公主等人更是不能选择这个时期离开草原，只会陷入争斗的危险之中。好在，大妃总是找各种借口留下二人。

    三公主也会询问大妃：“哥舒一族便是在西突厥处吧？”

    大妃回道：“他们一直独立，但也算是西突厥的管辖。虽然氏族稀薄，可由于血统高贵，西突厥也不敢在他们面前造次，加上哥舒氏生来骁勇，但凡征战从无败绩，西突厥巴结他们还来不及呢。”

    三公主默默地点头，大妃看出她心思，悄悄说：“可汗已经邀请哥舒族在今夜前来参会了，哥舒岐和他父王都会在今夜造访，他们虽是中立，却也赞同草原统一。”

    三公主口是心非道：“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大妃也不拆穿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在等着看三公主“收回前言”。

    但越是这样，三公主就有些逃避。她此前的两段姻缘都没有为她带来好的印象，如今和离了，也就不想再受到牵绊。

    好在那天的宴会上，可汗也没有允诺哥舒岐的要求，令三公主意料之外的是，哥舒岐并未退缩，反而比之前更加积极主动了。

    但，话虽如此……到了夜晚，拥护可汗的草原贵族齐聚在帐中时，三公主并未察觉哥舒岐有何不同——原因是在会议开始之前，他和他父王是最后一批到达的，三公主正好和平画从大妃的帐中出来，他与她恰好对上视线，三公主还想着要不要落落大方地问候，谁知哥舒岐却立刻移开目光，视若无睹地跟着他父王进了帐篷。

    三公主见状，心里头有些不痛快，她本是不想理会他的，可是总觉得不能被一个年轻自己数岁的异域小子玩弄在股掌之间，便悄悄地走到了帐篷之外，想要听听其中的动静。

    谁料这一听，竟听到了极其震撼的大事。

    尽管帐篷里的声音压得极低了，可三公主还是听见了哥舒岐与他父汗之间的对话，他们似乎在探讨和中原有关的事情。

    “父汗，还是尽快与二弟会合的好。”哥舒岐说着突厥语，分明是想要遮掩。

    可三公主虽不擅异域语言，但她可以分辨出对方的语气，并且，特殊的字眼儿她也是能知晓几处的，尤其是哥舒岐在说到“贵妃”和“沈戮”这些词语时。

    三公主为此而心头一震，她不敢置信地侧耳倾听，果然听见了一些蛛丝马迹。

    “人已经在他的手上了，你眼下要做的就是先稳住中原的来者。”哥舒狼王沉声道：“尤其是那个三公主，她血统尊贵，算得上是朝廷的嫡公主，你要想尽法子地把她弄到手，别总是让你二弟去冒险。”

    哥舒岐颔首称是，听见父亲追问道：“进展如何了？”

    “恕儿臣愚钝。”哥舒岐低声叹息道：“儿臣似乎没能引起她的兴趣——”

    话未说完，就被他父亲斥责道：“你可真是愚钝！二十好几的汉子，又是哥舒的后代，如何慢慢吞吞地和他们中原人一样扭捏？你只管放手去做，她再如何矜持着，还能敌得过你这一身力气？”

    “倒也不能强行而为……”

    “软弱！你不强行，如何能让她对你死心塌地？是哥舒的汉子就要去把自己看上的女人睡到手，女人嘛，一旦有了那层关系，她就会舍不得你，想要完成这密谋，你就要尽快行事，免得你二弟那头再节外生枝。”父亲最后叮嘱一句：“不要拖拉，趁着今夜，你把好事办成，再想着传了讯息给你二弟。”

    哥舒岐是不敢不从的，他领了命令后便欲离开帐篷。

    不出片刻，哥舒狼王也出了帐篷，他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哥舒岐之后便策马离开。

    剩下哥舒岐独自一人时，可汗在这时走来，哥舒岐恭敬地向其行礼，可汗则十分器重地对他说了句：“你是草原最骁勇的勇士，不要让阿史那失望。”

    哥舒岐点点头，三公主就藏身在不远处的小帐后头，她心跳如鼓，一直不敢走出去，想等着身后的人离开后才行动。

    夜幕之下寂静无声，清风吹面，星辰稀薄，哥舒岐的声音忽然从她身边传来，他用中原话问她道：“你在这里做甚？”

    三公主吓了一跳，她惊慌地看向哥舒岐，又怕被他察觉到自己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便讪讪一笑，假装自己是来此处吹风散心的。

    他不以为然，也没有追问，寡言少语的，反倒是把腰间佩剑抽出来轻轻擦拭，尤其是借着月光，要比草原上的篝火看得更清晰。

    三公主瞥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暗暗道：看来，哥舒族也对朝廷窥视已久，方才他们口中的“二弟”似乎是密谋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