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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隐在山林
    眼下,大旱已不分酷暑与寒冬,无论是市井街道还是城郊荒地,干裂的土地都是寸草不生,皲裂的泥土缝隙里连枯草都看不见,水源成了稀缺的宝物。

    这会儿已是晌午,一双踩着干草鞋的脚奔走在泥土间,隐隐地渗出了血水。

    衣衫褴褛的妙龄少女已步履蹒跚,可她不敢停下,时不时地回头去张望身后的追兵,生怕被他们发现。

    她咽了咽口水,实在是渴得很,她逃了三天三夜,连一口水都没有寻见。

    恰逢迎面有两名头戴斗笠的身影经过,又瞥见其中一人手里提着茶壶,她也顾不得与对方素昧平生,急匆匆地追上去求一口水喝。

    身形高一些的男子本是无动于衷,但另一位带着斗笠的白衣女子却可怜起少女,她轻声对男子说了几句,那男子便把茶水递给了少女。

    少女连声道着多谢恩公,接过茶壶喝了好几口,也不敢贪得无厌,不舍地交还了茶壶,又要跪下来叩拜。

    戴着斗笠的男子见她的跪拜姿势并不寻常,便开口问道:“你是皇宫里逃出来的?”

    少女被这问话吓得面如土色,她大概是忘记了不该用这姿势来拜,可为时已晚,她心觉泄露了身份,满面惊恐地望着面前的二位。

    白衣女子则是稍稍撩开斗笠下方悬挂的纱幔,露出了一张极为秀美的容颜。

    “你要逃去何处?”她问。

    少女不敢回答,支支吾吾地低着头。

    她又道:“倘若你真是从皇宫里逃出来的,又只身一人,即便侥幸能逃出城中,到了下一座城池,你也是难过关卡,漫无目的地逃窜反而会害了你自己。”

    少女眼含泪水,无奈道:“奴婢实在无处可去,天大地大,竟没有一处是姓沈的人的容身之所……”

    那头戴斗笠的男子问道:“你姓沈?”

    少女点头道:“奴婢是在锦妃娘娘身边做事的,陛下近来又开始肃清起沈姓之人,宫里剩下的本就不多,他又不愿奴婢伺候锦妃娘娘,总以为是奴婢教唆娘娘对她冷眼相待,这才想要害奴婢性命。索性娘娘于心不忍,才想方设法地安排奴婢逃出了宫……可……可追兵不肯放过奴婢,只怕马上就会……”

    还没等她讲完,地面上就有碎石微弱地颤动起来。

    那细小的声音越发剧烈,头戴斗笠的男子猛一抬头去看,只见少女身后有黑骑铁蹄飞踏而来,前后四人,手持利剑。

    少女亦闻声转头,瞧见那光景之后,立即被吓得魂飞魄散,她连忙爬起身来要逃,可双腿发软,只能躲到白衣女子的身后求着:“夫人救救奴婢,求夫人帮人帮到底……”

    白衣女子似有无奈地轻叹一声,她先是放下了纱幔,方才对身旁的男子道:“她既然姓沈,帮了她,也不算是帮别人。”

    那男子好像不愿惹祸上身,他压低了斗笠,像在犹豫。

    眼见追兵已经赶至,少女惊惧得涕泪横流,而那些追兵勒住马缰,训斥白衣女子道:“无关之人还不滚开?!小心连你一同问罪!”

    正是因为这追兵对白衣女子不敬,头戴斗笠的男子才握住了腰间佩剑,他剑刃直指为首之人,那人眯了眯眼,刚要开口咒骂,哪知话还没有出口,剑刃已经划开了他身侧同伴的脖颈。

    鲜血四溅,同伴重重摔落马下。

    为首之人惊愕地睁圆了双眼,一时之间竟因受到刺激而回不过神。再听那又是“嗖”的一声,第二件刺在了另外一名追兵身上,惨叫声落下的瞬间,人仰马翻。

    等到为首之人反应过来时,只余他一人坐在马背上,身上溅满了猩红血液,再低头一看,同伴尸身躺了满地,皆没了呼吸。

    他愣住了神,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传来,他恍惚去看,头戴斗笠的男子就站在他面前,黑色的纱幔下,男子两袖上的暗纹是淡青远山,衣衫下摆是天青碧空,一副出尘入画的仙人模样,与行事狠辣之径简直形成悬殊对比。

    男子对他说了一句,“看在你是领头的份儿上,准你自行了断。”

    这话说的极为高高在上,为首之人哪肯听从?他趁势调转了马缰,飞快地逃之夭夭。

    可还没等逃出多久,他便一声惊呼,从马背上坠落在地。

    后颈处插着的是染血的宝剑。

    男子踱步而来,抽出佩剑,甩掉剑身上的鲜血,收剑入鞘。

    少女这才松下一口气,大概是方才太过紧张了,这会儿松懈下来,她反而跪在地上“哇哇”大吐不已。

    头戴斗笠的男子并不理会她,回到白衣女子的身边后,与之一同离开。

    少女对着他们的背影叩谢感恩,虽知他们不会愿意带上自己,她还是偷偷地尾随上了二人。

    走着走着,她见前方出现了往日少见的石桥,哪怕下头溪水已经干涸,可却觉得这样的完整干净的桥身在如今也是不多见的。

    再往前走,她发现了一户院落。那小院修建得格外整齐,门口处摆放着精致小巧的玉器小件儿,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她见那二人走进了院子里,远远看去,这里被打点得干干净净,是常年有人居住的。

    屋舍简单,却也秀美,院里架起了葡萄架,还搭起了假山与小桥,绿竹翠艳胜似玛瑙,芍药鲜红如同玉石,满树的露水好比珍珠。

    直到门里传来簌簌声响,她藏在门后寻声望去,那斑驳树影下走出来的是那位头戴斗笠的男子,这会儿的他正摘下斗笠,悬挂在架子上,一张清俊的面容呈现在眼前,虽年近不惑,却有格外明亮的眼睛,哪怕眼角已有岁月留下的褶皱。他面前的白衣女子也摘掉了纱幔,样貌清雅,眉眼柔媚,全身散发出的气韵绝非寻常。唯独脖颈处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尽管已经旧得很,却还是能看出当年伤得极深。

    容妤在这时将沈戮手上提着的酥糕和茶水摆放到院落里的小石桌上,她备好了碗碟,又将茶倒了两杯,微微叹道:“已是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