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有幅对联:阳间三世,行善作恶皆由你;古往今来,阴曹地府放过谁。
陈三爷要以恶制恶,等待他的是琼台祥云,还是罗刹阴风,他并不知道。
他没得选择,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龙海升见陈三爷突然洒脱起来,诡诈的脑子开始运转,奸邪地一笑:“水弟,帮我办件事,就可以重新加入小刀会,大家还是自己人!”
“三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龙海升一愣:“嗯?”
“何必用一个‘帮’字?鞍前马后,轰鹰赶鸟,都是小弟应该做的!”
龙海升豁然大笑:“哈哈哈哈……”突然收敛笑容,一脸阴森,“你去港口,炸掉蕉老二一艘货船!”
陈三爷一惊:“三哥,赌博我在行,爆破我不专业。”
“都一样,无非是一颗脑袋、两只手!你总得让我给帮会兄弟一个交待吧!”
陈三爷思忖片刻,一抱拳:“领命!”
“雷管、引线吾的,你和肉彪子、铁罗汉他们去要,就说我说的,要多少给多少。”
“明白!”
话音刚落,玫瑰和柳爽从楼上走下来,两个美女,一前一后,妖娆而至。
柳爽坐在龙海升一旁,娇嗔地说:“主人,您吩咐的事,我做完了。”
玫瑰浑身起鸡皮疙瘩:“你这样说话,不别扭吗?”
柳爽瞥了玫瑰一眼:“你懂什么?这叫情趣!”
玫瑰不屑地一笑:“什么情趣!老娘喜欢直来直去!”
龙海升看了看柳爽:“爽啊,去看看薛姨是否把早饭做好了,我要留陈三和玫瑰在这吃饭。”
“是,主人。”
薛姨是龙海升的女佣兼厨子,当年龙海升在贫民窟火并时,被人砍了三斧子,他跌跌撞撞找了个破房子躲起来,转头一看,屋内一个老太太惊恐地看着他。
他示意老太太不要出声,老太太把他藏在卧柜里,救下了他。
仇人走后,老太太把他扶出来,给他煮了一碗荞面汤。
他那时就发誓:如果有一天我功成名就,一定厚待这个老太太。
后来他扬名立万,兑现了诺言,将这个寡居的老太太接到别墅里,尊称她“薛姨”,让她为自己做饭。
薛姨只会做家常菜,但龙海升很高兴,在外面吃够了大鱼大肉,就喜欢回到家喝一碗薛姨做的疙瘩汤。
在龙海升整个家族里,管家、护卫、打手、小情人、园丁,没有一个对薛姨不尊敬的。
龙海升是好人还坏人?
人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
玫瑰不知道陈三爷和龙海升谈了什么,她以为洗完澡、换上衣服,陈三就要带她走呢。
现在听说吃饭,有点堵心,面对几天前把自己沉入海底的仇人,她怎么能吃下这顿饭?
陈三爷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过去的事,不提了!”
玫瑰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陈三,一脸疑惑。
很快,饭菜上桌,小米粥、煮鸡蛋、咸菜、馒头、小麻花。
四人低头吃起来。
龙海升很健谈,又聊起了天下大势、世界格局,什么罗斯福就任总统、柏林国会纵火案、希特勒上台,娓娓道来。
这一通瞎笔白话,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个大学教授呢。
吃完饭,陈三爷和玫瑰就被扫地出门。
来到大街上,玫瑰疑惑地问:“什么意思啊?你和龙海升和好了?”
陈三爷一笑:“胳膊拧不过大腿。”
“拧不过就跑呗,离开天津卫!这次死里逃生,我也明白了,活着最重要!”
陈三爷摇摇头:“No!”
“No什么No?少放洋屁!”
“我要干掉蕉老二!是他让你我差点丧命!是他让师姐和杂技团无处立足!不除掉他,我们到哪儿都不安全!”
“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蕉老二把上海黑帮的人弄来了,踢了龙海升的场子。”
“谁?”
“老华爷!”
玫瑰眨眨眼:“赌神老华爷?长得像鸭梨的那个人?”
陈三爷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以前,我跟海震宇去过上海,海震宇拜会过老华爷,我在场。你和老华爷赌牌了?”
“对!龙海升输给他800万,只有我赢回来,龙海升才会放了你。”
“你赢啦?”
陈三爷道:“废话!如果输了,你还能活着吗?”
玫瑰眉目放光:“可以啊,夫君,你岂不是新晋‘赌神’了?哎?不对啊,既然你赢了,怎么长乐坊不存在了呢?”
“我赌赢了,老华爷走了,当天晚上,长乐坊就被人放火烧了!”
玫瑰倒吸冷气:“输不起吗?这点气量,怪不得他会输!”
陈三爷摇摇头:“我觉得……他是故意输给我的。”
“什么?”玫瑰一惊。
陈三爷眉头紧锁:“我仔细回想了每个细节,他好像看透了我的手段和心思,但他一直没戳破,直到最后一局,他输了,拿走三百万,离开天津。”
“越听越糊涂了!他不是输了吗,怎么还拿走三百万?”
“我只赢回五百万!”
“啊?那……另外三百万,你是怎么凑齐的?”
陈三爷发现自己语失,不该提这一壶,踯躅片刻:“我向四姨太借的!”
玫瑰的脸色一沉:“向四姨太借的?用你的命根子借的吧?”
若在平时,陈三爷肯定会反驳,但现在他心态变了,呵呵一笑:“即便是用我的命根子,也是为了你!”
玫瑰被噎得上不去下不来:“真和她做了?”
“你自己想象吧!脑补一下!”
“陈三!”玫瑰大吼,噼里啪啦捶打陈三爷的胸口,而后抱住陈三爷的脖子一通狂亲,“你都没碰过我!你都没碰过我!”
陈三爷奋力把她推开,可根本推不开,玫瑰像疯了一样,亲吻着陈三爷的脖子和脸颊。
陈三爷拍了拍她的肩膀:“哎哎!有人!大街上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玫瑰一愣,停了下来,扭头一看,一群老头老太太,正驻足观看。
玫瑰怒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亲嘴的?”
一个老太太撇撇嘴:“不要脸!”
玫瑰咯咯大笑:“大婶,你是羡慕了吧?咱家大爷多久没亲你了?掉牙漏风的,嘬不住吧?”
老太太气得两腿发抖:“狐狸精!伤风败俗!”
陈三爷扯了扯玫瑰的袖子:“赶紧走吧!”
说罢,拉着她离开了。
走出了五大道,陈三爷计划去“窝铺”贫民窟逛一逛,也许能找到棍儿和肥牛。
他得把兄弟们聚齐,否则没法去港口炸货轮,这不是小事,一个人完成不了,他得商量商量。
隔行如隔山,“鬼手陈”再手巧,也不知道引线如何对接雷管,更不知道那些定时装置是怎么制造的。
陈三爷和玫瑰出了市里,直奔郊区,穿过一片榆树林时,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水爷!”
陈三爷和玫瑰回头一看,正是棍儿和肥牛!
陈三爷大喜过望:“你们怎么在这儿?我正想去‘窝铺’找你们呢!”
肥牛咧着大嘴说:“水爷,终于和你见面了!心里踏实多了!”
棍儿高兴地说:“水爷,我们都跟踪你好几天了,一直没机会接近您!”
陈三爷一惊:“别急,慢慢说!”
棍儿说:“那天,我和牛哥逃出长乐坊,没过几天,街上传出‘津门水爷大战上海赌神’的消息,我俩都懵了,可我们不敢进长乐坊,只能远远偷看,当我们发现您一个人入场,玫瑰没出现,就知道出事了!”
玫瑰插话道:“哎哎哎!玫瑰是你们随便叫的吗?以后叫师娘!”
棍儿一愣:“什么?”
玫瑰俏皮地说:“你们是不是管陈三叫师父?那我就是师娘了!我和陈三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棍儿和肥牛目瞪口呆,疑惑地看向陈三爷。
陈三爷无奈地点点头:“算是吧!”
陈三爷变了,他似乎一下看开了很多事情。
棍儿接着说道:“后来,我们都知道您赢了老华爷,那晚,您一个人走出长乐坊,天降大雨,我们正要上去和您接头,没想到四太太来了,我和肥牛赶紧躲入巷子!”
玫瑰瞪圆了眼睛:“这一段详细说说,我想听!我想听!”
棍儿反而不敢说了:“呃……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了?”玫瑰追问。
棍儿瞅了瞅陈三爷,嘟嘟囔囔:“后来……您和四太太不是在雨中跳舞嘛,我们也没敢打扰,再后来,您和四太太就进了长乐坊,我们看到……三楼玫瑰……呃不,师娘的屋子里的灯亮了,我们就先撤到街对面的巷子里去了……”
玫瑰听得火冒三丈:“行啊,陈三,狗男狗女,在我房间里折腾?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在我床上包饺子?跑马流汗!恶心啊,恶心!”
陈三爷嘿嘿一笑:“多好啊,妻妾同床,熟悉一下气味,就像《红楼梦》里的贾琏、王熙凤、平儿,三人共榻,关系融洽!”
玫瑰莫名地看着陈三爷:“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被什么上身了?”
“欸——夫人,不可胡言!”
“夫你妈的人!你个疯子!”
陈三爷呵呵一笑:“不疯不魔,不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