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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至暗时刻
    晚上,陈三爷回到那个水塘边,棍儿和肥牛也回来了。

    三人都已疲惫不堪,两天两夜没睡觉了,棍儿都咳嗽了,肥牛血压又升高了。

    但三人都没获得好消息。

    陈三爷在蕉府周围守了一天,也没看见蕉老二的身影。

    肥牛和棍儿跑遍了洋场内外各大饭店,总计12家包场预定,有林公馆预定、许府预定、旗人贝勒爷预定,巡回法庭预定,等等。

    就是没有蕉府预定。

    陈三爷皱眉问:“人都撒下去了吗?”

    棍儿说:“撒下去了,我找了十六个小孩,都很聪明,蕉老二的报纸照片也给他们看了,都很清楚!”

    “东西呢?”

    “什么东西?”

    陈三爷一瞪眼:“烟花、爆竹、黄磷、胶片!”

    棍儿赶忙把身后的背篓拎过来,往陈三爷面前一放:“烟花、爆竹、黄磷都有了!今天我也去电影院踩点了,放映室的门锁我也观察了,胶片明天必能弄到手!”

    陈三爷点点头。

    棍儿从背篓中拿起一个小玻璃瓶:“这些黄磷是从药铺买的,我也没见过这玩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水爷,您检查一下!”

    说着,嘣地一声,把瓶塞拔出来。

    陈三爷吓了一跳,赶忙夺过来:“你疯了?这玩意会自燃!小心把烟花弄炸了!”

    说罢,陈三爷小心翼翼地从瓶中倒出一些黄磷,抹在手心,随着空气的流动,黄磷产生氧化,很快,噗地一声,燃烧起来。

    陈三爷立马吹灭,笑道:“没问题!”

    他对这玩意太熟了,以前表演魔术时,经常用。

    棍儿非常高兴,得到了老大的认可。

    肥牛则在一旁表情迷离,有些倦怠。

    陈三爷问:“你怎么了?”

    肥牛说:“头疼,头疼,脑袋瓜子轰轰的。”

    棍儿说:“牛哥一直有头风病,怕累怕熬夜。”

    陈三爷知道这个病的厉害,忙说:“你去旁边那个林子,汽车就被我藏在那里,上车休息一下!”

    “没事水爷,我能坚持。”

    “你快去吧!”

    肥牛跑到车上睡觉去了。

    棍儿眨眨眼说:“那我回市里,继续打探消息!”

    陈三爷想了想,突然问:“报纸呢?买了没?”

    “买了,买了!差点忘了!”棍儿将手伸进怀里,掏了出来。

    陈三爷拿过来,走入林中,生了一堆火,仔细阅读。

    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棍儿说:“水爷,我出发了!”

    陈三爷一拍他的肩膀:“先去车里眯一会儿吧,睡两个时辰,五更天出发!”

    棍儿高兴坏了:“好嘞水爷,您也歇会吧。”

    “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棍儿也去了车上。

    陈三爷坐在火堆前,皱眉思考。

    他眼睛都红了,布满血丝,熬得,一直在用脑,一直在思考。

    他有一个天才的计划,如果成功了,他在天津就有一席之地。

    但如果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就是天塌地陷。

    人力所能及的,他一定会做到,可人力之外的呢?

    那就是天意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时间可不等人,10天后,玫瑰会怎样?

    10天内,龙海升会不会找到自己?

    还有,蕉老二最近怎么这么寂静呢?

    陈三爷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摸不准蕉老二的出行规律、行程安排,一切都前功尽弃!

    陈三爷仰望夜空:老天啊,老天,帮帮我吧!

    我本后山人,今为堂前客,造化弄人,无心作恶!

    又是一夜没睡。

    天蒙蒙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三人在水塘边洗了洗脸,抖擞精神,再次奔向市里。

    晚上亥时许,三人各自回来了。

    一无所获!

    就连码头上的孩子,也没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报纸上依然是山海关爆发枪战的新闻,还有戏子名伶的桃色事件。

    但棍儿带回来一盘电影胶片,这是唯一收获。

    陈三爷一句话也没说,命令棍儿和肥牛马上休息,明天再探。

    夜无声,乌云行。

    一连四天过去了,毫无进展。

    陈三爷快撑不住了,当晚他郁结难发,仰天长叹,突然感觉天旋地转,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棍儿和肥牛一下扑过去:“水爷!”

    陈三爷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辰时,晨曦穿透深林,柔和的阳光洒在他身上。

    他发现自己躺在车的后排座上。

    起身一看,棍儿和肥牛正在前排坐着睡觉。

    听到动静了,棍儿和肥牛赶紧起身:“水爷,您醒了?”

    陈三爷点点头。

    “要不要去看郎中?”

    陈三爷摇摇头。

    第五天了,第五天了,一切都像死一般寂静!

    时空仿佛隔绝了,大地仿佛昏睡了!

    这该死的人间!这悲催的命运!

    难道我的推算全错了?

    难道一切都不会按照我设想地发展?

    陈三爷在心中一遍遍地问自己。

    又是三天过去了。

    第八天了!

    第八天了!

    玫瑰要死了!

    陈三爷也要死了!

    他像狮子一样暴躁,像兔子一样忐忑,像猴子一样警觉,像丧家犬一样落魄!

    心跳次数一直就没降下来,心脏仿佛要跃出胸膛。

    焦虑不安,束手无策。

    明月无声滑过云层,沟渠弯弯依然寂静。

    突然,陈三爷解开衣衫,将外衣脱下。

    棍儿和肥牛愣愣地看着他:“水爷?”

    陈三爷走到水塘边,站在一个高岗上,一个深呼吸,纵身一跃,扎入水中。

    “水爷!”棍儿和肥牛一起呐喊。

    陈三爷在惯性作用下,任凭自己的身体沉入水中。

    他翻了个身,静静地躺在水下,透过水层,遥望夜空。

    明月怒放光彩,仿佛白玉盘挂在天心,月光穿透水层,洒在他的脸上。

    水波晃动,光影折射。

    这几十秒,他放空身心,仿佛子宫里的婴儿,被羊水包裹,温暖寂静。

    又似临盆前的躁动,孕育着新生。

    突然,他的心激灵一下:“有了!”

    棍儿和肥牛还以为陈三爷自杀了呢,在岸上焦急等待。

    蓦地,陈三爷破水而出,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声震九霄。

    棍儿和肥牛已经傻了,怀疑陈三爷精神错乱了。

    他俩其实一直就很糊涂,没搞明白陈三爷到底要干什么。

    按照陈三爷在土匪窝的承诺,陈三爷应该去弄死龙海升。

    但按照之前的策略,他们应该去炸死蕉老二。

    到底弄谁?

    陈三爷不说,他俩也不敢问。

    陈三爷从水塘里走上来,二人赶忙把衣服递过去。

    陈三爷穿上衣服,道:“肥牛,明天你不用去市里探消息了!”

    肥牛还以为被踢出局了,忙说:“水爷,我身体还行,头风病没事。”

    陈三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肥牛眼睛一亮:“啥?”

    陈三爷搂着肥牛和棍儿的脖子,三人肩并肩走进树林,陈三爷慢慢阐述:“肥牛你这样,明天,买一张火车票……”

    棍儿和肥牛静静听着,最终,哈哈大笑。

    天亮了,三人返回街头。

    既要打探消息,又要防止被龙海升的人发现,既在躲避,又在进攻。

    也挺不容易的。

    一个报童沿街跑过来,边跑边喊:“号外!号外!特大号外!中英日三国谈判结束,蕉爷成功收购远东贸易公司!”

    陈三爷心头一颤,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就等这一刻呢!

    赶忙买了一份报纸,躲在角落里仔细一看,千真万确!

    成了!成了!

    百折千回春风至,回眸一笑桃花开!

    他即将登上天津卫最耀眼的舞台!

    局中局,计中计,全面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