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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关于蔡荃
    关于蔡荃的传闻有很多,单是她嫁予陆疆为妾,就能说上三天三夜。

    蔡通任冀州刺史时,纳了一房妾室,生了一子一女。蔡七郎天生愚钝,蔡通回京后,便不打算再回来,也不想把这个资质愚钝的庶子接回去,索性把冀州的宅子和田产给了他,由着他自生自灭。这位庶子也没能完成人生的逆袭,一如蔡通期望的那般一路颓败,不曾有过片刻的闪光。

    在京城的蔡通知道庶子的情况,不能再袖手旁观,要他回荥阳老家守着蔡氏的祖坟,也好过被佃农骗走所有的身家要好。蔡七郎走后,蔡通把冀州所有的田产和宅子给了蔡十四娘当嫁妆,也就是蔡荃。

    蔡荃一番大刀阔斧,才把之前的过失补上。幽州之变后,蔡氏在北地的产业缩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蔡荃一个人过得十分富足。

    蔡通原是给蔡荃订过亲,对方也是荥阳的高门。但蔡荃自退守信都后,便一直跟在陆疆身边。初到信都时,将军府没有主事,蔡荃里里外外地操持,连宅子都是蔡家的产业。那时许多人看蔡荃的笑话,认为她订过亲的人却不守礼法,是会被人看轻的,最后连夫家也会不要她。

    蔡荃很利落地退了亲,在信都城经营药材、为人看诊为业,打定心思要给陆疆做妾。

    陆疆原是不愿意的,还避着蔡荃,将军府也不要了,索性住到冀北大营去。可蔡荃也不急,就在将军府等着,等着他回来。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女娘年华易老,陆疆不想耽误蔡荃,写信让蔡通把她带回去,并再三表明与蔡荃之间清清白白,绝无男女之事。蔡通似乎也听到对蔡荃不好的议论,让其兄把她接回荥阳去。只是先前的婚事没了,要再寻觅郎婿要一段时日。

    可不知是为何,蔡荃已经收拾妥当要走了,陆疆突然改变心意,把她重新迎回将军府。从那之后,蔡荃便成了将军府的女主人。

    这些并非商离感兴趣的,无非就是男女情爱。但蔡荃为何要死心塌地地跟着陆疆,而舍弃她订了亲的郎婿。

    “夫人说过,你的母亲袁夫人死于十年前的幽州,而你与兄长被迫随大军退守信都。我打听到一些过往,你跟着陆将军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如此说来,无非是陆将军对你有救命之恩。你是蔡家庶女,蔡通回京时舍你母女于不顾,多年来不闻不问,你习惯被人冷落,但突然有一位铁血将军从天而降,在逃难的人群中救了你的性命。那一刻对你而言,无疑是黑暗中的一束光,大雨中的一片屋瓦。”商离打着呵欠说:“但你有婚约,世家最重承诺,你不会因为陆将军于你有救命之恩,你就随意毁诺。我想,你想报仇。若是离开信都嫁了郎婿,这里的一切都将与你全无干系。”

    蔡荃的眸光从波澜不惊到波涛汹涌,只在商离的几句话之后。

    炭炉上的水开了许久,水气氤氲,一室安宁静谧。

    但二人之间却暗流涌动。

    商离寻思着,有些话该不该说,该如何说。

    而蔡荃则想知道这名来信都仅有月余的女娘,仅靠那六名慈幼院的小女娘,到底都打听到什么。若是如商离所说,考校的内容是偶然探知,那她又是如何知道,那个布满机关陷阱的天严山是考核所在。

    人人都知道她非陆疆不嫁,都以为她是爱上陆疆的英勇和忠勇侯府的风光。可商离却说,她不是一个会受情爱所困之人。

    蔡荃的沉默,给了商离一个肯定的答案。

    商离执壶,往蔡荃的茶盏中倒水,说:“你想问,我是如何知道的?因为这些事情你从未对人说起过。”

    蔡荃眸光灼灼,她的确是想知道。

    “信都到了冬日大雪封山,连野味都不好打,却不知夫人去何处收药材?过往三年,冀州灾荒,田园荒芜,收成并不高,却不知夫人为何不种粮食,却要把农田变成药田?”商离捧着茶汤,觑了蔡荃一眼,“不是夫人做得不够好,而是不符合常理。夫人之用心,非常人所能比也。”

    蔡荃蹙眉,“你是如何知道的?”

    商离泯了一口茶,润了润唇,“夫人莫怪,小九非是有意,而是觉得夫人行径可疑,因此才让人留意。不过,我并没有让慈幼院的女娘们知道,她们的嘴并不是很严,事关夫人清誉,自然不能马虎。夫人时常彻夜不归,府中都说是去收药材,给人看病。这就不对了,身为大将军的妾室,难道手下还没有得用之人,鞍前马后?再有,我刚到信都时,住的那间耳房是夫人存放药材和药方之所。我看过夫人开过的药方,一月之间不超过十帖,大多是附近的百姓和慈幼院的孩子们,并未发现需要夫人数日才归之处的病人。”

    “我刚来时,只是随手翻看,并不以为意。”商离放下茶盏,站起身来,“后来我向夫人讨要屋舍房产,夫人十分大方。我还以为是夫人想讨好我,或者是像忠勇侯府那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于是,我便留了心。夫人对屋舍房产都不在意,对陆将军似乎也并不用心,那你肯定有在意之事。”

    蔡荃当即反问道:“我如何对君侯不上心?”

    商离狡黠地笑了,“大将军深夜归家,你却没有出门相迎,更没有准备宵夜,二人之间也并不热络。晨起时,别人家新妇都要伺候郎婿洗漱更衣,可你却起得比郎婿还要晚。这荥阳蔡氏的家风,未免让人有些担忧。”

    蔡荃沉默地看着商离。

    商离皱了皱鼻子,“我先前也说了,我去了与北境接壤的宁郡。而夫人也去了,我见过那些药农和药商。看着就是普通的药农和药商,但其实也就是普通的药农和药商。”

    蔡荃端起茶汤,汤已凉了,清澈的茶汤映出她此时慌乱又故作镇定的脸。

    “我五年来的谋划与布局,竟被你看穿了。”蔡荃放下茶盏,抬眸直视商离,“妾不知,何处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