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崇身披丧服太极殿与群臣议事。

    裴止举兵过于突然，但萧寅早前有所防备，提前征调征西夜袅入京，秘密驻扎在京郊。一旦发现风圣军异动，立刻暗中跟随，听命行事。

    风圣军封锁四城门，接管帝京洛阳，已经属于谋逆之举。夜枭受令发动进攻，风圣军没有任何抵抗，缴械而降，夜枭不战而胜。

    “裴止矫诏，风圣军只是听命行事，不能因此而获罪。”护国公商文焘一夜未睡，仍是据理力争，“若是裴止传的是圣旨，风圣军不动，那就是抗旨不遵。试问，若有不听圣命的臣子，殿下以为该如何治罪？将士以服从为天职，裴止乃是以庆国公的身份统领风圣军，这是圣人之命。”

    中书令沈从严附和道：“风圣军并没有造成任何伤亡，并未有实质性的入侵举动。在太尉的人马到达之后，没有抵抗。这说明，风圣军并不想与大齐的兵马发生对抗。风圣军乃是护**，自立朝以来皆是如此。而此次也证明风圣军的护国之名，名不虚传。”

    司徒蔡通却有不同的见解，“裴止矫诏调兵，风圣受其直接统领，完全不了解裴止的目的，是不可能的。风圣有护国之名，发生裴止的异常举动，却并未上报，这等同于谋逆。”

    “请教蔡司徒，风圣上报裴止异动，他该上报给谁？”刑部尚书谢道祥反问：“他的上风是裴止，他是上报给裴止，还是越级上报给太尉。越级上报，若是不实举报，那风圣获罪该由谁来担？照蔡司徒的说法，风圣动或不动，都有罪。既是都有罪，那还要风圣军何用？”

    “臣以为，”萧寅这才站出来，“风圣军乃是受裴止之命封锁城门，但发生异动之后，并没有继续受裴止之命，及时配合夜枭阻止裴止的谋反。风圣军功过相抵，不应被责罚。但身为风圣军统帅的吴言良，知情不报，意图不明，应就地解职，待兵部对他进行审查之后，方能继续留用。”

    萧寅说的没有错，吴言良的直系上风是裴止，但他在兵部又领着加官，遇事可向兵部密报，无论是否真实可靠，报与不报都是对吴言良忠心的考验。但他没有报，这就说明问题了。

    护国公想保吴言良和风圣军，但眼下风圣军可以说保住了，吴言良却难辞其咎。他总不能说吴言良他报了，报给了他。可护国公如今赋闲在家，不问朝政。领军之将有自己认的主，这对高崇来说，是非常致命的。所有的将领都只能有一个主，那就是太极殿上的圣人。

    护国公不敢再力争，萧寅如今一言九鼎，高崇定然会接纳他的建议。

    但吴言良解职，风圣军需要新的统帅。按照历代不成文的规矩，风圣军的统帅不是商家人，那就是从风圣军中成长的将领。前提是，商家没有适龄且战功出众的儿郎，那就在风圣军中挑选。

    而按照商家的计划，商元济出任镇南将军，长驻明州练兵，长子商元庆任京兆尹，熟悉京城布防，而他先前在羽林、兵部、征北各处都有过优异的表现，这也是护国公有意让他熬资历，以完成他接任风圣的必要条件。但商文焘退下来后，商元庆的接掌之路变得扑朔迷离。而在商家的下一代儿郎中，又以商荇最为出色。

    商荇出走三年，如今已是玄甲卫副统领，年少有为。这是一场意外，商文焘在商元庆之后，已经准备逐渐放手对风圣的掌控，带领商家人远离朝堂。而他的离任提前了，庆国公的异动也不在他的计划之中，风圣军落入他人之中，甚至逐渐脱离掌控。

    这与商文焘的计划是有出入的。商家应该在全盛之时退出，而不是走得如此不光彩。倘若没有商荇的异军突起，商文焘不会抱有希望。

    可是他今日还有另一个目的，他要保商沅君。裴家的死罪已是事实，但事涉几大世家，太子即将登基，他对世家的恨必然要有所收敛，但不杀不足以立威，这对新君而言亦是至关重要。

    风圣军还是商沅君，商文焘必须有一个抉择。商文焘突然想起老妻，若是豫章大长公主在，她又会如何抉择？

    “护国公，商家历代执掌风圣军，若非您解甲归田，裴止也不会拿到风圣军的兵权，也不会有机会犯上作乱。而风圣军的忠心，全赖商家历代执掌有方。”萧寅面带笑容，对商文焘一番夸赞，“不知护国公对风圣军统帅，可有心仪的接任人选？”

    商文焘也不推辞，“自然是我商家儿郎！我商家历代执掌风圣，除了我商家儿郎，老夫没有别的人选。”

    这是护国公的底气，也是商家的荣耀。

    “此次平叛，商令尹功不可没。京城重地，若是没有他坐镇得当，后果不敢想象。但若是他调任风圣军，京兆尹一职又有何人来担任呢？又有何人有商家的忠诚与威望。”萧寅这不是在给商家立威，而是在给商家树敌。他的话是说给其他人听的，沈从严、蔡通、谢道祥，都是上姓世家。

    “若是商令尹不调任，京兆尹与风圣军统领都是商家之人，这……”萧寅适时留白，不免让人浮想连连。裴止拥有风圣和羽林就敢作乱，那商家有了风圣和京兆尹，那也有可能作乱。如今是高崇当政，不再是先帝，豫章大长公主也走了，商元庆没有尚公主，商家生变的可能性变大。

    商荇，娶秦王之女定陶郡主为妻。秦王，高崇的叔父。关系十分微妙。

    商文焘沉默了。他明白，风圣军不会再属于商家。

    沈从严也有意推荐商荇，但萧寅故意这么一说，他也沉默下来。沈家欠商荇一个交代，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一向对风圣军的罪责有意见的蔡通迈步出列，“臣听闻商家小六郎商乐平，化名韩乐平，在征北军中已任玄甲卫副统领。回京后一直赋闲在家，他年少有为，应是商家最为合适的人选。”

    萧寅微微皱眉，显然对蔡通的多嘴十分厌恶，“臣倒是认为征北军武威营副统帅韩凛，更为合适。他驻守上阳郡不到三年，收复了幽州失地，打出征北军近十年来最为漂亮的一仗。”

    “商公，听闻你用商九娘与他的亲事，换他入商家习武。他也算是你半个商家人，以他统领风圣军，你以为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