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阳郡主府是一处三进的院落,坐落于京城繁华之地,离护国公府隔着两条街,却与定国公府仅隔了一条街。这个地段的府邸,非富即贵,这处院落本是嘉宁帝要给常山公主开府而兴建的,为的是让高非成亲之后,也有一个自己的去处,不至于与郎婿有了争执便要回宫,引起不必要的矛盾。
但这处院落最终没能成为常山公主府,高非和亲远嫁,音信全无。高崇做了顺水人情,赐给商离为郡主府,这是大齐立朝从未有过的殊荣。
商离在漠北屯田耕种,收获颇丰,以致大齐漠北粮仓充足,还能有一部分的粮食外销,冀北之地不再食不果腹。而她与拓跋迟结为盟友,护佑边疆的安稳,也为漠北边陲的将士减轻不少的压力。这些都是商离的功绩,只不过因为她是女娘,无法入朝为官,封侯拜相,但她当得起一个开府。
但这个开府,高崇并没有那么心甘情愿。
他要让商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才不会再掀起风浪。一个沈璋,还有那些私奔出逃洛阳的世家子弟,都是高崇政令施行的绊脚石。而所有的根结,都在于商离。没有商离,他们也不会有这般果决的勇气。
商离对高崇却很感激,有了这处郡主府,她回京不必再回护国公府。她总觉得豫章大长公主还在,时时都在看着她。而她有负于豫章大长公主的教养,令她郁郁离世。而她更多的时候会去定国公府,那是韩凛的居处,她总是出入难免会有闲言碎语。
“如今我有了自己的家,可总觉得这是一处巨大的鸟笼,把我关在里面,时时有人监视。”商离带着陆嘉和陆照回郡主府,吩咐阿妩收拾两间居室给他们,等过几日再回护国公府,“怎么样,我出去这半日,府里的情况都摸清了吗?”
阿妩摇头,“还没,但是咱们的人都进来了。今日正好蔡夫人入京,她把人直接送入府中,贺你开府。如今咱们正是用人之际,把她的人都留下,也没有什么不对。这往后,就看谁更胜一筹了。”
商离摇头轻叹,“你是说,这往后的郡主府,有可能是一屋子的校事对我教出来的细作?他们捉对厮打,看谁比谁厉害?”
阿妩用力点头,“你看,咱们的人跟圣人赐下的人,有明显的区别。咱们的人自漠北而来,纯朴善良,特别好相处。”
商离可没有阿妩的乐观,“校事府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别露出破绽。我听说,招弟和常胜也来了,她们今年都是十五吧?”
阿妩说:“常胜十六了,虚长招弟一岁。今日刚到,你有事要吩咐她们?”
招弟和常胜救过商离的命,陆宁把商离骗走的时候,正是她二人的通风报信,锲而不舍,才能让她逃出生天。
当年,这两人才十三岁,便已是十分机警,善于分析现状,得出结论。
招弟和常胜在漠北时,跟着商离下地耕种,与宁郡的百姓打成一片,简直是田间地头家长里短的一把好手。有几次流民作乱,便是她二人发现及时,才没有造成流血事件。
把她二人安插在陆宁身边,是再合适不过。
至于理由,陆宁没有得用的人,她这个当阿姊的,送她两个粗使的丫头,也不为过。而主要是萧盈人蛮横霸道,她怕陆宁入了太尉府被人欺负,有备无患。
把矛盾挑明了,就是为了保护陆宁,萧寅还能拒绝不成。
夕阳西下时,韩凛一身灰袍纵马而来。青年儿郎额间细汗沁出,宽肩窄腰,满脸的急切。他一撩袍裾,跃身下马,朝商离大步流星。
“听闻今日发生了许多事。”韩凛今日在西山驻守,未能亲临却已听到许多消息,“你可无恙?”
商离转了一圈,长袖铺展,裙裾摇曳,她今日是郡主的朝服,繁复华丽,衬得她那张明艳张扬的脸,更显贵气风华。
“不太好。”商离有些丧气,“这身衣裳太重,我弱小的肩膀都快被压垮了。”
韩凛轻敲她的脑袋,“大父说,要让府中的厨娘来你这帮忙。定国公府就他一人,厨娘闲置着,还不如来你这。”
商离拍手叫好,“定国公府的厨娘可是千金难得,比起护国公府的吃食,简直就是仙品。”
“我自小就是在你护国公府长大,并未觉得难吃。”韩凛并不挑食,“去了三年漠北,你现下倒是挑剔起来。”
“你看呀,如今各府的部曲削减,京中多了许多的食肆茶竂,打的名头都是谁家的秘方。我如今有漠北的粮食和鲜果蔬菜,再用你家的厨娘,也开一间食肆,你觉得如何?”
开阳郡主府的校事太多,做起事来总是不太方便,另外再有一处可供消息传递之处,也会方便许多。以前她常去杏雨楼,但崔家被斩首后,杏雨楼也日渐凋敝,不复盛况。
“都听你的,茶婆厨娘定国公府都有,你尽管差遣便是。”韩凛说,“今日的夕食你用了吗?不如回定国公府,陪阿母与大父一道。”
商离摇头,“我有自己的郡主府,不能总是去定国公府叨扰。如今回了洛阳,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与我往来频繁,并非萧寅想要看到。圣人是想借你与萧寅抗衡,但你在京中还未站稳脚根,难免要被萧寅打压。定之,定国公的爵位还未到手,你不能掉以轻心。”
韩凛垂眸,“你的意思是,让我少来你的开阳郡主府?”
“你也看到了,这是圣人赐的,府里的人是萧寅安排的,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商离转身,“陆宁要与萧寅成亲了,未来危机重重,你必然要与我撇清关系,否则他日一旦事发,谁也难逃干系。萧寅,我是一定要杀的,还有叶旭。若有一日,我不幸身死,你一定不要学陆宁,死便死了,你有你的路要走,不要回头,不要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