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离大致能理清当下的形势，流民聚众闹事，与拓跋族冲突不断，宁郡守军不愿出面调停，静观其变，可见是在袒护来臣的外族，伤了大齐百姓的心。

    而宁郡的守军认为，闹事的流民背后是北燕在操纵，只为了离间宁郡的百姓与拓跋部，让宁郡守军左右为难，为北燕占领宁郡做铺垫。因此无论流民与拓跋部的冲突，王冲避而不见，放粮也是断断续续，甚至是不放，只为了不主动制造冲突。只要不放粮，所有的冲突背后都是蓄意而为。

    但王冲的行为，伤害的却是那些真正的流民。那些朝不保夕、无以为继的流民，可能会撑不过这个寒冬。

    “听我将令。”韩凛当机立断，“凡侵扰我宁郡大营者，格杀勿论。无论是拓跋部族还是流民，只要无故靠近，一视同仁。在我宁郡所有流民，登记造册，若是没有过所路引，一律押入大牢。其余登记造册的流民，可按人头领取米粮，直至开春。”

    商离对韩凛的决定，并不反对，“那些不来登记的，你打算怎么处置？没有过所路引，证明身份的，你又预备如何？押入大牢，那也是要养着的！”

    “只要不闹事，那就养着，给他们一口饭吃！”冀州大营是缺粮，但不缺这一口，“稳定民心，方是当务之急。”

    离开大营后，商离与韩凛去了她在宁郡的居所。那是谢轩为她准备的，她在宁郡屯田的日子，都住在那里。而与她毗邻而居的，正是拓跋迟。

    拓跋迟也来了，他在信都找不到商离与韩凛，便猜测他二人来了宁郡。宁郡是冀州最为丰产之处，称之为冀州粮仓并不过份。若他是韩充，他也想把宁郡据为己有，而不再是兵家必争之地、易守难攻的幽州。

    “你来了正好，约束一下你的族人。”韩凛也不与他客套，“若是误伤，那就不好了。”

    “知道是谁干的了？”拓跋迟到了宁郡，族人们纷纷前来告状。这些留在宁郡的人，都是拓跋迟的近亲，还有不少潜藏的狼卫。若是狼卫出手，那便又是另外的事情了。

    “还能有谁？”韩凛反问。

    拓跋迟坐在门口阶前，晒着冬日的暖阳，挑眉看着相携而行的新婚夫妻，道：“你二人这是要住在一起？”

    韩凛当即回答道：“不然呢？”

    “韩将军怕是忘了，我拓跋迟掳走九娘，出了洛阳城，直奔冀州。而你，是一路追过来的。你我不曾交手，九娘依然是我拓跋迟的人质。我因妒生恨，爱而不得，怎会如此轻易把九娘交给你？”拓跋迟坐着不动，“若是萧寅因此事参你，你又该如何应对？是把九娘送回去，还是交出征北军的兵权？”

    “你……”韩凛气结，“那来吧，打一场。”

    “你又打不过我！”拓跋迟这是明晃晃的挑衅，“把你打死了，九娘会怪我。可是把九娘还给你，我又不愿意。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韩凛真的想打死拓跋迟。

    “你们俩一起住吧，我还要回流民的山坳。”商离可不陪这两个男人无聊，“你们可以先打一场，但不能打伤。定之不敌，你二人便在一处住着。看起来，就像是一起守着我。当然，在屋里还要放上一个人偶，就当是我。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怀疑。”

    韩凛没有留她，她是该回去的，而他在计划中，已经去了另一个山坳，也就是闹事的流民之处。商离刚走，韩十回来了。他和韩凛一样，都是为了吃饱肚子铤而走险。

    而留在流民山坳的，就剩商离和阿妩、喜鹊三人。

    商离离开时，韩凛给她拿了一袋麦饼，虽然已经凉透，但对流民来说

    宁郡大营的告示在当日傍晚张贴，经宁郡的郡守同意，广而告之。郡守为视体恤流民，特地把他郡守府旁的一处宅院辟出来，让流民过冬之用。而这处宅院的所有者，乃是荥阳蔡氏。

    商离暗骂韩凛不要脸，蔡氏在冀州的田宅，原是给的商离使用，那是因为商离是陆疆的嫡女。而今陆疆身死，她还有何脸面继续用蔡氏的宅院。

    可蔡荃不在荥阳，暂且用过也是可以。但若是蔡通派人来收，那也不好意思不给。

    商离刚想着，阿六便道：“奴家在昌邑侯府时，便听人议论，蔡氏在冀州的田产，都让十一娘给败光了，拿着大好的家宅贴补忠勇侯，当正妻还好，结果是当妾室。夫人喊着要收回田产，昌邑侯却是不许的。”

    “昌邑侯为何不许？”蔡荃是妾室，不用陪嫁田产，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昌邑侯说，要卖忠勇侯这个情面，他虽然与那商氏和离，但他身后依然有护国公府和定国公府。尤其是护国公府，世代掌兵，备受尊崇，只要有护国公的支持，便能在朝中立于不败之地。”阿六说到这，停了下来，小声道：“这话奴家就在这说，你们可不要说出去。”

    商离连连点头，阿妩和喜鹊也跟着点头。

    “昌邑侯说，圣人都是护国公与定国公捧上去的，没有这些世家在，这高家的天下早晚会易主。只要跟着护国公，往后便能保蔡氏百年无忧，区区田产又何足挂齿。”阿六说：“这也是奴家来冀州的原因，来讨一口饭吃。谁曾料想，忠勇侯战死，蔡氏去了洛阳，我想攀个亲，也是不能够了。各家削减部曲，也是怕世家坐大，可世家又有谁是靠部曲才有今日之势的？”

    商离听罢，面色凝重。连世家部曲都知道的道理，高崇却视而不见，偏偏要拿部曲下手，震慑世家。可见，这削减的部曲，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商家而已。众所周知，高崇还是太子时，在护国公府吃了大亏。

    “这话听听就好了，都是世家高门，轮不到我们这些人来多嘴。”阿妩赶紧打住话题，“郡守府贴了公示，只要有过所路引的，都能有饭吃。我们收拾收拾，也一起去吧！管他是谁家的田宅，能先住着便住着，好歹熬过这个寒冬。”

    阿六招呼山坳的百余人等去郡守府造册，他们这些人一路风餐露宿而来，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

    说走便就走了。

    可走到山谷口，便听另一边的人大声疾呼：“杀人了，宁郡守军杀人了，都不要去，都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