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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御史监军
    马车,普通的松木马车,拉车的是两头牛。按着御史监军的规制,四匹马拉车脚程最快。但冀州之乱后,各处马匹紧缺,朝中大臣都把马换成牛。但御史监军奉旨出京,谁又会去诟病。慢是慢了点,但在即将正旦出京,乃是秉公守业。

    可见,这位御史监军为了表明自己的处事态度,把一件极小的事情都做到无可挑剔的程度。这往后的日子,只会是鸡蛋里挑骨头。

    韩凛迎上前,一把推开马车的门,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回头朝商离使了个眼色,人开始往后退了三步。

    “郎君,你这是……”韩十不明就理。

    “去,把我的案头的公文取来。”韩凛不是不相信眼睛看到的,而是这个时候看到这个人委实不是什么好事。

    “不用去了。”商离拦住韩十,“有公文和无公文,跟你看到的都是一样的。”

    韩凛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阴魂不散。”

    商离走到他身侧,“年少时在太学,你与裴子山、何安仁、六兄时常在一处坐而论道,裴子山太学博士,乃是你三人的师长,但因年纪相仿,都是以平辈相称。子山、安仁、六兄并称为洛阳三绝,而你因为不能袭爵,把你剔除在外。如今裴子山死了,六兄驻守京郊,而何安仁始终在世家与寒门之间,虽位高权重,却始终没能被世家或寒门所接受。常山回来后,他似乎成了另一类人。成了唯圣人之命是从的那种人。”

    “这……”韩凛很难评价何昭这个人,他想钻营却又不够钻营,想狠辣却又不够狠辣,但他唯一的优点是对商离的专一。

    “他成亲了。”商离不知该喜还是忧,何昭自懂事起便想娶她为妻,执着于此。“他娶了镇远大将军金奉的女儿金三娘。”

    镇远大将军金奉,寒门出身的武将,他曾驻守南越国,去岁被调回京中,因其与南越诸国多年相安无事,高崇认为他是一名福将,因此封了他一个镇远大将军。金奉是真正的寒门出身,他出生于岭南山野,又熟悉水性,对于丛林与海战都十分了解。但他最大的缺点是不识字,因此而他的女儿也是大字不识一字。

    而何昭所娶的金三娘,正是一个在世家眼中的“粗鄙”女娘。

    “他可是连常山公主都能拒绝的人。”韩凛依然很难评价这桩婚事,“何安仁那些心高气傲的性子,却娶了一个跟他处不到一起的女娘为妻,他这是何苦呢?我没有对金三娘贬低的意思。”

    “因为常山。”商离苦笑,“圣人要将常山送到金镛城,与被贬黜的三皇子与前皇后裴氏关在一处,常山以往与裴氏不睦,去了金镛城不得清静不说,难免又是一场恶战。常山从柔然回来时,奄奄一息的模样,又如何经得起金镛城的恶战。何安仁求圣人把常山留在帝京,圣人是答应了,但条件是何安仁要娶金三娘为妻。”

    韩凛长叹,小声道:“你知道为何何安仁在这一路都在马车中吗?”

    商离也生了好奇之心,“为何?”

    “没脸见人。”韩凛意味深长地笑了。

    直到商离见到何昭,终于明白韩凛话中的深意。可她却没有笑,有一种何至于此的悲凉。倘若何昭当年没有拒绝高非,高非没有出走柔然,即便是鸡飞狗跳的相处,也好过今日这般,一个守着公主府,超然于物外,无喜无悲。一个依然执着,却不知为何汲汲营营,娶了一个他不爱的女子为妻。而他拒绝高非时,理由正是他不爱。何其讽刺,可他却欣然接受。

    这便是何昭今日的难堪。

    他被金三娘打得鼻青脸肿,没脸见人。

    自洛阳到信都,大半个月的路程,可他脸上的伤依然清晰可见。这下手是有多重,商离是习武之人,也难免要思考许久,这女子的手劲是有多大,才能打得如此持久。

    没错,何昭正是征北军的御史监军。

    商离不免有些可惜,那个白衣翩翩,眉眼如画的少年郎,如今却满脸阴沉,眉头紧蹙,早已不见少年郎的清冽舒畅。

    果然是来者不善。

    “何监令来得正好,大营的将士正要围炉守岁,正好一起。”韩凛也不与他客套寒暄,自他二人反目后,也没有什么事可以闲话家常,“何监令一路辛苦,先喝口热的暖暖身子吧。”

    何昭冷冷地扫过演武场中围炉而坐的将士,在韩凛的安排下,在主将席坐了下来。在他的左边是韩凛,右边是郑嚣。他与郑嚣只见过一面,那还是在六年前巡营。

    “郑将军,你戍边多年,应是到了换防的年限了。”何昭见了礼之后,没有迂回,没有试探,只有直入主题,“我大齐军制,戍边将领六年一换防,照郑将军在征北军中的资历,十九岁任玄甲卫副统领一职至今,这有十六年之久。郑将军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出来,本官会向兵部陈情。”

    郑嚣一听这一来就是给韩凛挖墙角,“何监令是来监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乱军的。冀州之乱未平,你就急于把征北军主将调离冀州,若是你不是与北燕一伙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没错,六年一换防,我没换过防,也不想换防,敢问何监令,这该如何处置呢?”

    何昭笑道:“这你该问韩将军,韩将军自幼熟读大齐法典,军制只怕也是烂熟于胸。我大齐的典籍法典,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换防也不是不行,那就有劳何监令。”韩凛大手一挥,“如今战事初平,冀州缺粮,何监令按理说不能算我漠北军中之人,那这口粮也没有何监令的。何监令还带了十名侍从,那也不能占了军中的粮草。军中无定例,何监令若是从军中支粮,那可是要付钱的。但军中粮草不够,暂时也不能给何监令。还有这屋舍,我一个征北大将军住的还是蔡家房产,你自己找个住处吧。你暂时能住军中,但你的侍从不行,你的随侍只能有两名。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要是不明白,读一读大齐的军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