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离与贺兰静这一路打马五日，没有带侍卫，贺兰静沿途也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那只有一种可能，她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今日是清河公主的生辰。

    能知道清河公主生辰的人，一是近亲属，二是受邀宾客。这两种人，都与北燕的王公贵族沾亲带故。而商离查过，贺兰氏与拓跋氏联姻后，连贺兰狼卫都改成拓跋狼卫，族人不是被拓跋氏杀害，就是四散逃亡。唯剩贺兰敬，也就是拓跋迟的舅父，他抚养拓跋迟长大，把狼卫交到拓跋迟的手中，即便是狼卫已经改为拓跋。

    “你的父亲是贺兰敬？”商离突然意识到，拓跋迟的表妹不就应该是贺兰敬之女，“这就怪不得了。”

    贺兰静似乎不喜欢听到这个名字，“是贺兰敬又如何？我这个狼主之位，又不是因为他。但是因为他，给我带来太多的麻烦。本来狼主就应该是我，他偏要传给拓跋迟。可他说因为我是女娘，不能担此大任。最后，我还不是自己抢回来了。女娘又如何，照样可以把拓跋迟打趴下！”

    商离与贺兰静的装扮并不华丽，混入龙城百姓之中进入公主府并不难。

    商离边走边对贺兰静竖起大拇指，“我想，清河公主的生辰是给你的父亲贺兰敬发了请帖吧！”

    贺兰静说：“你猜对了，确实如此。”

    “拓跋迟是拓跋氏的大族长，他就不能再是狼卫之主。在冀州之乱时，是拓跋狼卫与玄甲卫联手，慕容飞骑几近覆灭，元气大伤。慕容氏现下唯有拉拢贺兰敬，让狼卫为他所用，才能在短时间内再度向冀州发起进攻。一来，弥补慕容飞骑的空缺。二来，瓦解拓跋氏与大齐长久以来的盟约。”商离并不质疑拓跋迟与大齐交好的诚意，他的族人都在宁郡，从游牧民族开始适应农耕生活，不再逐水草而居，安于现状。

    贺兰静对商离刮目相看，“怪不得拓跋迟喜欢你。他总爱往宁郡跑，不务正业，我父亲很恼火。以往我也去过，见你不是在耕种，就是在看别人耕种，跟着田野村妇四处走动。”

    其实商离还有话没有说，但她不想说，她不想掺和拓跋氏与贺兰氏之间的恩怨纠葛。

    二人找了一处还没坐满的席面，与一群全然陌生的鲜卑妇人闲聊起来。这本就是商离擅长的，尤其是面对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寻常妇人。

    “今日的菜色看起来真不错。”商离用的是鲜卑话，她在宁郡三年，与拓跋迟的族人相处许久，也学了不少的鲜卑话，正常的沟通不成问题，“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这汤饼了。”

    在游牧民族中，肉是常见的菜，反倒是汤饼这类的面食少见。

    “不是说近日无粮可买，公主府还偷偷囤粮了。”贺兰静接话道：“还真是为富不仁，生辰宴，流水席，还不如开仓放粮。”

    商离道：“不是听说抢了不少大齐的军粮，也够分给百姓的。”

    “分了就没有了。这场仗打完，开春还会不会有大齐的商户来北燕，这可不好说。”贺兰静可不是危言耸听，“打仗最苦的还是百姓，看看这些王公贵族，依然是锦衣玉食。吃了这一顿，也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

    “能吃饱就好，下一顿再说。”坐在贺兰静旁边的妇人给她夹菜，“公主说了，只要把冀州抢过来，我们就能天天吃饱饭。”

    “怎么抢？我们都输了。大齐的兵力三倍于我们，怎么也不可能会赢。”贺兰静嗤之以鼻，她对清河公主从来没有好感，对普通百姓说出这样的话，简直可笑。

    另一名妇人立刻反驳道：“只要贺兰狼卫归顺我大燕，何愁冀州不破！”

    商离与贺兰静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猜对了，慕容氏打的就是狼卫的主意。

    “这位大娘，这事可不能乱说，狼卫是拓跋氏的狼卫，谁都知道拓跋族长与大齐交好。而且，我还听说，拓跋族长与槐特勤打小就不和，为了拜师这件事大打出手。”这不是商离听说的，她是亲眼所见，“拓跋族长以往到龙城，一定会被抓起来，给槐特勤出气。”

    “小娘子说的是多早前的事情了，你可知公主要给槐特勤说亲了。”第二名妇人一看就是知道很多的样子。

    商离故作惊讶，“大娘连这个都知道？公主亲口说的吗？”

    妇人睨了商离一眼，“我家表妹是清河公主府的女使。”

    坊间传闻大抵都是如此，我家的谁谁是谁府上的近侍，他的话肯定没有错，保证是真的。而事实上，无风不起浪。

    “槐特勤今年有十六了吧，不知道是谁家小娘子有这福气？”在大齐的世家之中，十六岁订亲并不算早，尤其是韩槐这样的身份，应该早早就定下。

    “是贺兰氏。”那妇人压低声音，“狼卫是贺兰氏的狼卫，只要把贺兰氏的小女娘娶到手，这狼卫自然也就会听命于我大燕。再怎么说，拓跋氏、贺兰氏、慕容氏，我们都是鲜卑人。”

    “可贺兰氏不是都死了，就剩一个贺兰敬。”商离瞧见贺兰静咬牙切齿，连忙握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这普通的小女娘也能嫁给槐特勤吗？”

    那妇人并不知道贺兰氏的秘辛，“这就不清楚了，只听说只要槐特勤能娶到那小女娘，狼卫就能到手。”

    “槐特勤要娶，贺兰氏就要同意吗？这清河公主还真是脸皮厚，也不看看自家养的儿子是什么德性，也敢拿他与贺兰氏作交易。”贺兰静气坏了，关于韩槐亲事的传闻她是一个字也没有收到，现下听来只想做一件事，“贺兰氏可是狼卫，才不会同意呢！”

    “那可不一定，我还听闻，清河公主驸马在大齐的儿子，也要投靠咱们大燕了。倘若是真的，这桩婚事也不是不可能。”

    贺兰静还想理论，被商离一把拉住，“你气什么，不就是传闻。公主是这么盘算的，但你同意便是了，大不了一刀结果了那韩槐。何惧之有。”

    “你如何知道贺兰氏就一定是我？”

    “不是你还会有谁？当年，拓跋迟的母亲不就是带着狼卫，嫁给拓跋迟的父亲，从此狼卫改姓拓跋。”

    贺兰静冷哼一声，“走，我去结果了那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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