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信了吧？我只是误入黑暗的过客罢了，那你呢？你又是谁？”

    确认了已经四散一地的“柏青”不会重组，江言澈这才暂时放下心来，转过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杜影，执法庭东区防卫军成员。这还是第一次在黑暗里看到外人……抱歉，谨慎起见，我们必须将你暂时扣押！”

    东区防卫军？

    江言澈脑海里，最先划过的，是那些守在执法庭城墙上身影。

    耳畔，隐隐约约，响起了当时自己与【正义】的对话。

    “这城墙防御的是什么？”

    “是湮灭。”

    当时，江言澈以为这湮灭来自于梦界外的虚无，【正义】为了掩盖真相，也是这么解释的。

    可现在，他环顾四周陡然发现，这片黑暗同样也算是一种湮灭——对生命的湮灭！

    前方，响起了骨骸被踩碎的清脆声，又是两位防卫军成员上前，一左一右，将江言澈架起，向着那建筑的位置走去。

    靠近了，江言澈也算是感受到了最先喊话的那位防卫军成员模样，看到他模样的刹那，江言澈不由得心头一颤。

    不为别的，他认识这位防卫军成员！

    江言澈记忆还不错，当时，他刚到执法庭时，为了惊醒原住民，拖延他们被懒惰原罪影响的时间，他来到城墙哨塔上，聚集了一大批手榴弹进行引爆。

    当时，他在引爆前，将那座哨塔上的执勤人员护送离开，只毁坏了城墙，没伤害人的性命。

    他救出的那位执勤人员，正是刚刚跟他对话的那位防卫军成员！

    巧了！

    可旋即，江言澈便发现了一丝不对劲，这位防卫军成员分明在黑暗中看清了他的模样，但好像不认识他，脸上是例行公事的冷漠，没有其他任何丰富神情。

    难道即使这些人幸存下来，也没有去往【审判】构造的执法庭？

    是了……

    回忆起当时看执法庭规则时的感受，整个执法庭就像一块光洁的布，如果眼前这些幸存者到那儿，布会因为他们自带的规则而扭曲，不会平整。

    这有点像空间的概念，正常情况下空间是平整的，但在宇宙中，因为自带的庞大质量，每颗星球所在的空间会向下凹陷！

    【审判】用规则构造的执法庭，也是这么一个情况！

    在感知中，这些幸存者天灵盖都有一条丝线向上蔓延出去，另一头消失在看不见的空中。

    没有证实，但江言澈相信，这根丝线的另一端，连接着那虚假的执法庭。就是这根丝线，让这些幸存者与虚假执法庭中的自己有了联系，但具体是什么联系，需要【审判】自己解答。

    喀喀喀……轰！

    却见这位防卫军成员缓缓转动蜡烛，像是触发了某个机关，黑暗中响起齿轮咬合的声音。

    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后，烛台缓缓向旁移动，露出烛台下原本被盖住的通道！

    那是一条斜向下延伸的阶梯，看不清底部，但随着这入口的开启，江言澈已经能依稀听到里面传出的人声。

    “所以……你们幸存者都住在这地下吗？”

    江言澈甩甩手，挣脱了两边架起他的防卫军成员，他自己能走，这样被别人束缚着，让他心中很是难受。

    两边，防卫军成员想要再上前将江言澈束缚，但就在此刻，从向下的楼梯深处，轻飘飘传来一道声音：

    “退下吧，让客人自己走就行。”

    长时间处在绝对黑暗的环境下，虽然江言澈知道周围很空旷，但自己体内的那根弦再度紧绷，在幽闭带来的恐惧之下，他的神经敏感程度急剧上升，渐渐地，他有了躯体化反应。

    如果周围防卫军成员再触碰他，他可能会因为条件反射，立刻展开反击！

    这样一来，江言澈就等于是完全站在了执法庭的对立面，但他没办法，他仍然失忆，精神问题尚未完全被解决，或者说……精神上的问题很难被根除。

    好在这突然响起的声音替他解了围，而令江言澈讶异的是，这声音……他很熟，但是这声音的主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呼……

    江言澈晃了晃脑袋，躯体化反应的后遗症还在，他只感觉自己整条右腿空空荡荡，仿佛骨髓被抽空，不听自己的使唤。

    可他不能停在这儿，踉跄着往前，踏上那向下的阶梯。

    似是听出了他脚步声的异样，从底下探出一只白皙的手，一把抓住他下垂的手腕，引领着他一步一步下行。

    吱~~~

    再度推开一扇木门，强光刺激着江言澈瞳孔，他身躯一颤，不由得闭上了眼。

    在经历长时间黑暗后，再度看到光明，江言澈感受到的不是救赎，而是恐惧。

    “没事了，没事了……”

    那一直搀扶自己的人，来到了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就像抚平一只炸了毛的猫。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精神问题爆发得没有规律，且如此突然，江言澈有些防不胜防。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但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扭过头，望向身旁的叶凝裳——

    ——没错，那在阶梯底下的人，就是叶凝裳！

    江言澈本以为她已经离开了梦界第五层，却没想到，在这真实的执法庭之中。

    叶凝裳：“当时我是想先去第六层，帮你扫清一些障碍，谁知【正义】也诓了我，穿过那通道，我并未抵达第六层，而是到了这里！”

    江言澈在叶凝裳的搀扶下，走过斜向下的甬道，身后是三位守卫军成员，他们并没有跟着两人深入地下，而是在入口处尝试，尝试着重新点燃秉生烛。

    “那蜡烛有什么用？”江言澈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转移着注意力。

    叶凝裳解释道：

    “秉生烛燃烧的，是【正义】最精纯的力量。它们两张塔罗牌都没闲着，【审判】编织出虚假的执法庭，迷惑懒惰原罪；【正义】则不断凝聚出精纯力量，维持着真正执法庭幸存者们的生活。”

    “正是由于这些秉生烛的燃烧，地表的黑暗才没蔓延至地下，执法庭的幸存者才得以存活——但它们两张牌都抽不出手反击，所以如果想要驱散上头的黑暗，还得靠我们入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