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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韩后驾崩秋渐凉
    皇后病重了。

    没人知道原因,但官家不许任何人去坤宁殿。韩侂胄也不行。

    而且,这一日赵扩特地问起韩侂胄,关于庆元党禁之事。

    “朕自登基以来,唯这一年里最繁忙,思来想去,或是朝中缺人了。”赵扩沉沉地道。

    韩侂胄听后一脸懵然,但很快就明白了官家为何召他进宫,并提到恢复彭龟年等人的官职。他猜这是因为官家想重新使用“理学派”的官员,但他觉得真的能行吗?即便如此,也必须明确谁是对的,谁是错的。他大声说:“官家乃一国之君,如果没有果断的行动,又怎么能治理好万民呢?臣以为官家决断并无不妥。”

    赵扩瞪大眼睛盯着韩侂胄,喃喃自语道:“一场党禁使多少人遭殃啊!”

    然而,韩侂胄坚定地答道:“官家不必过于忧虑。早年处置伪学之党的行动,乃是明智之举。若伪学横行,朝堂上必党同伐异,士林间相互攻讦、标榜,人人逞口舌之快,而怠于实务。长此以往,大宋的复兴大业如何能实现呢?因此,官家必须采取果断措施以终结党争,方能人人奋发,举国气象一新。”

    “或许吧。”赵扩若有所思,此刻,他坐在龙榻上,手捧一张折子,面色凝重。自从他登上皇位以来,子嗣不断夭折,桂枝的忧虑也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首先想到的即是那些遭到处置的理学派官员,是否真的煞了大宋的气运。

    突然间,赵扩意识到恢复这些被处置的官员可能是对朝政最好的选择。但是,他始终有所犹豫,因为这样做可能会引起反对,特别是当初“党禁”案中首当其冲的韩侂胄。

    赵扩轻叹一声,忧色浮现在脸上:“韩卿之言颇有道理,朕并无后悔之意。只是现如今朝堂需深思如何才能稳固朝纲,以免重蹈覆辙。”

    “官家英明!”韩侂胄恭敬地行礼,“既然伪学之党已施薄惩,且如今大见成效,臣以为,现在是时候放宽党禁了。”

    赵扩不可思议地望着他道:“爱卿之意是解除党禁?”

    韩侂胄先是点头,后又摇了摇头,回道:“臣建议让朱熹官复原职,陈傅良、薛叔似、彭龟年、叶适、徐谊等人召回朝堂重新启用,但留职期间,一概人等均不可教授理学。”

    赵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万万没有想到,解除党禁会从韩侂胄嘴里说出来。

    这并非真正地解除了党禁,更像是韩侂胄给众臣的一个台阶,而这个台阶,不论是官家还是群臣,都不得不下。虽理学仍被禁止,但好处就是朝堂可以重新启用先前的重臣了,朝廷可用的人手又多了些。

    不过,这样的话,朱熹一派能答应吗?此事看样子尚需琢磨。三日后。

    韩珏因吐血不止,薨了。

    桂枝在皓月宫内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没有什么反应,赵扩更是冷淡无比。不过,韩侂胄却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前不久杨婕妤才落胎,没多长时间,韩珏便薨了。杨桂枝?此人已经逐渐引起了韩侂胄的注意和警觉。

    皇后驾崩最伤心的是韩氏亲族,对于他们来说不仅仅是失去了一位亲人,同时也意味着失去了靠山。过去他们是皇后的娘家,来自皇城的无上荣光无时无刻不在滋润着他们,现在这一切都已悄然离去。

    赵扩宣旨,韩皇后大丧从简。

    金秋时分,韩府大院,繁茂了一个夏天的草木开始泛黄,微风轻轻拂过树梢,树叶簌簌然飘落。尽管勤快的仆人们不断清扫,可那园内道上依旧残留着几片金黄的叶子。一阵风儿吹来,满庭院落叶纷飞,瑟瑟作响。

    这天是韩侂胄五十二岁生日,当一个人掌握权力之时,仿佛拥有了魔力般的魅惑,周围的人纷纷前来奉承谄媚,所以南园的宾客自是不会少。除了何途、苏师旦等一班旧人,还有诸多新面孔,重要宾客包括新任谏议大夫程松、礼部尚书许及之、兵部侍郎李壁以及吏部侍郎钱象祖等,这些新任官员都是近日新晋提拔的。

    他们曾在州府供职,因身份卑微,与韩侂胄交往遥不可及。如今好不容易来到临安,成为朝廷中的重臣,韩侂胄设宴庆生自然不能缺席。否则岂不是与权贵相悖?他们虚情假意地送上殷勤笑容,附和着权势者的一切言行,为得到更多的关照与赏识而不择手段。

    然而韩同卿和韩显卿乃韩侂胄的亲侄儿,此二人与旁人不同,他们不全是因为韩侂胄的生辰而来,他们此番造访,乃是有另一桩要事相商。

    得知两位侄儿到来,韩侂胄立刻命人将他们引入书房。“二位贤侄前来有何要事?”韩侂胄问道。

    韩同卿看着韩显卿,韩显卿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兄长请说。”韩显卿与韩同卿一样,尽管被封为太尉,却并无实权。

    韩同卿犹豫片刻,终于开口道:“皇后驾崩已久,后宫空缺不可持久。此事不仅影响皇后家人,更关乎整个韩氏家族,不知叔公接下来有何打算?”

    韩侂胄最近也忧虑不安,担心后宫动荡影响国事。特别是庆元党禁之事,官家不会无端提起,除非背后有人唆使。

    “立后的事,官家还未提及,吾等不可妄议。”韩侂胄回答。

    韩同卿与韩显卿相互对视,韩显卿低声道:“叔父位高权重,官家册立皇后这等大事,必定不能视若寻常!”

    韩侂胄沉默不语。

    目前,后宫有四位可能继任的人选:杨桂枝、曹欣、齐宣儿和秦湘。

    按品秩排序,首选是已升为贵妃的杨桂枝;其次是曹欣,即淑仪;再次是美人齐宣儿;最后是贵人秦湘。

    从官家的宠爱程度来看,选杨贵妃的可能性远大于曹欣、齐宣儿和秦湘。

    韩侂胄当然不愿立杨桂枝为后,因为她与韩珏之死有关。而且她若封后,对自己恐怕不利。相较之下,曹欣温柔贤淑,易于拉拢,是个不错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后者更容易掌控!

    立曹欣为后,或许是大宋之福。如果立了杨桂枝,日后的事情难以预料。韩侂胄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叔父,吾与兄长商议过,这皇后人选,当以曹淑仪最为妥当。”韩显卿建议道。韩侂胄仍未作答。如今的他,在政事堂呼风唤雨,早已不再是那个鲁莽的武将。

    韩显卿继续道:“曹淑仪本是叔公推荐,叔公对她有恩;吾等见那曹淑仪聪慧,确有皇后之风。”

    韩同卿接着道:“更重要的是,曹淑仪孤苦无依,父母双亡,无兄弟姐妹,在京城无依无靠,叔父于她等同于义父,便可算我韩家人。”

    韩侂胄看了韩同卿与韩显卿一眼,最终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话说这曹欣,她确实聪敏,虽然在京城没有强大的家族势力,但凭一己之力到如今这地位,绝非寻常女子。

    不过相比之下,杨桂枝就更不同了。她多年前便已入宫,被官家纳妃之后,其兄杨次山更是被调入了京城,官拜岳阳军节度使。

    杨桂枝的晋升速度极快,在后宫中又独享官家宠爱,这一点是其余妃嫔所不能企及的。

    沉思片刻,韩侂胄道:“尔等且先回吧,吾必慎重思虑。”

    “叔父可莫要犹豫,如今箭在弦上,当速速决策。”显然,韩同卿、韩显卿期望他能表明明确立场。

    韩侂胄点了点头道:“放心,吾自有分寸。”

    送别韩同卿与韩显卿,韩侂胄陷入沉思。

    韩皇后薨逝,择立继后乃是棘手之事,臣子们多不愿参与。况且曹淑仪本是他所选献于官家的,若建议立曹淑仪为后,是否会适得其反?近年来,官家智略日渐成熟,所谓伴君如伴虎,此事须谨慎行事。

    然而,在韩同卿、韩显卿一番游说后,韩侂胄心中确实动摇了。

    稍加思量,他有了答案。无论圣上态度何如,他应有所作为,韩侂胄决定进宫探访,摸一摸赵扩的心思。

    趁客人高谈热议之间,悄然召来下人,急乘肩舆直奔皇宫。

    可是,行至半途,韩侂胄犹豫重生,心想:这杨桂枝与他无冤无仇,但关系亦非亲近。若圣上立曹欣为后自然是最佳,然若圣上执意立杨桂枝为后呢?那今晚之举,必招杨桂枝之深恨。

    究竟册立何人,此事还需窥探君上心意方可定夺。既然曹淑仪与杨桂枝均具优势,不如静观其变。

    “回去吧。”韩侂胄喝令肩舆止步,告知侍从。

    “回去?”侍从疑惑问。

    “是也,回。”他毅然决定。

    韩侂胄这边半途折返,而宫中的杨桂枝却正在思谋。桂枝美貌绝伦,也精明过人。

    自滑胎之后,她像是变了个人,因为已经毫无牵挂,她要做的便只有一心一意辅佐赵扩。

    然而,想要办到这一点,她首先就得成为皇后。韩珏薨逝,中宫虚位,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何况,只要是来到这皇宫的女人,谁不想头戴凤冠,身披彩衣,成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

    然而桂枝前不久已知,原来韩侂胄除了韩珏之外,在后宫里还有一个人亲近,那便是曹欣。

    至此,这后宫之中精彩的故事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