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众臣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偌大的集英殿内陷入了一片寂若死灰中,群臣面面相觑,连谢端远也神色仓皇起来。
“希儿,不可胡闹!”
谢端远压低了声音提醒。
殿中女子置若罔闻,纵然连赵启身旁的张贵妃和赵柔都皱紧了眉头。
对她们来说,这件事已经是给足谢希暮和清河崔氏面子了。
世家再厉害,也是前朝之事了。
现在皇帝立足不再倚重世家,皇室才拥有最大的话语权。
谢希暮…不过是世家之女,父亲和崔家现任家主都没有官职在身,不过是和萧家沾了点亲罢了。
难道萧家还会为了区区一个崔氏女,而和皇室对立?
简直可笑。
“……”
大殿之上,身居高位的男人久久没有说话,只有沉凝的面庞,和越发冷然的长眸,彰显帝王不悦。
“你是说,你要抗旨?”
“内子并非此意。”
谢识琅很快起身,走到谢希暮跟前,抓住她的手腕,眼神里隐隐流动的情绪,传递到她的眼中。
她知道他在暗示什么。
也早就猜到了…他想要做什么。
“松手。”
可她还是抽开了手,绝不姑息,重新看向殿上高位,“官家说臣妇抗旨,臣妇从未有抗拒官家旨意的心思,
但官家若是要将这桩婚事强压下来,臣妇也绝对不会低头。”
若说方才群臣只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此刻便已经是心惊肉跳。
都说谢家大姑娘性子温顺恭谨,向来都是与人为善,哪怕自己吃点亏,都无所谓。
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娘子。
谁又能想到,今日她会在大殿之上,公然和皇帝叫板,据理抗争。
殿中每一个人都清楚,这件事最受委屈的人就是谢希暮。
可天子心意,谁又能够真的做到驳回。
谢希暮此番言行,只怕是无用功,恐还会连累谢家和清河崔氏。
众人纷纷垂下了脸,心里唏嘘。
李三和秦五对视了一眼,眸底轻蔑之色更盛,甚至隐隐有些期待,这崔氏女会怎样被官家责罚。
触怒圣颜,违抗圣旨,流放和监禁都是轻的,重则处以死刑。
谢希暮,她敢?
“……”
赵启近来吸食五石散,身子亏空了大半,宫里人都是顺着皇帝脾气来,谁都不敢违抗,如今只是一个朝廷命妇就敢公然叫板皇帝。
只怕要雷霆震怒了。
只见黄袍跟着男人呼吸抖了两下,执筷之手重重摔在桌上,那双略显浑浊的瞳子,直直锁定住谢希暮。
“你不会低头?”赵启发出两声混杂着沙哑的气笑声。
谢识琅揽住女子的肩膀,往前走了几步,并没有训斥谢希暮之意,“官家,此事您从未知会过臣等心意,还请官家……”
“住口!”
赵启怒视青年,“大赵如今的局势你比谁都清楚,国家动荡,百姓不得安宁,今日朝中重臣都在此处,朕不想将场面弄得太过难堪,你先带着她回去。”
太后紧张地望向谢识琅怀中女子,挽回道:“皇帝今日醉酒,说的话有些难听,十郎,你先带着夫人回去,等改日…再商定此事。”
“母后。”
赵启皱紧眉头,他早就不是十多岁时需要母亲示意的孩子了,此刻他才是天下之主,根本不容人置喙,也不希望看到有人置喙他。
袖底,谢识琅的手缓缓攥住,臂上青筋隐隐跳动,只感觉怀中女子脱离了他,兀自向前走了两步,声音很轻,却不容人忽视。
“国家动荡,百姓不得安宁,难道就需要靠牺牲臣子婚事来挽救局面?”
只听女子忽而笑了出声。
众人不敢相信,纷纷看向了走上殿前的女子,只差几步,她就要同皇帝面对面。
她牵起唇,面上的笑容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女子昂首挺胸,眉眼生得过分明艳美貌,鲜眉亮眼,就连嘲笑,都有几分自然流露的惑人风情,十分抓人眼球,光彩照人得让众人都险些忘了——
她这是在跟皇帝对峙。
“国家若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此可悲,那臣妇觉得,也无需再挽救了。”
分明是极轻极柔的一句话,落在大殿之中,宛若沉石。
大殿顿时一阵哗然,太后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喝止:“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