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对自己的思维保持清醒的头脑,但曹家文却一直钻牛角,曹家文想不通,男人为什么要与女人平等?难道男女平等比男人的传宗接代更重要?我纳个妾而已,与别的女人睡个觉而已,有什么错?对于曹家文来说,他读过那么多四书五经,书里没有男女平等的知识点,他接受的全是男尊女卑,男权至上的内容。
林月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曹家文希望一生一世很多女人,最好像皇上那样,拥有三宫六院的女人,让那些女人为他生几十上百个孩子。至于女人生孩子的感受和痛苦,他没想过,俗话说,没生过孩子的人不知道肚子痛,曹家文没生过孩子,他的肚子没有痛过,所以他不能与女人感同身受,他只以为女人生孩子是瓜熟蒂落而已。
男女平等对于曹家文而言,像一本内容玄而又玄的书,太深奥,看不懂!相隔三百多年的男女,三观不合,分手就是必然的。
曹家文被抓进大牢,林月救他出牢狱,曹家文第一次心里对林月产生了感激之情,这种感激,是他与林月在一起生活时没有过的,林月为他做的任何一件事,他都认为理所当然,本该如此,当他一无所有,再经过牢狱里非人的生活,他的斯文被按在地上摩擦了又摩擦,直至摩擦到了尘埃里,这种折磨使曹家文刻骨铭心,脱胎换骨,在地狱里的时候,曹家文眼前出现过很多幻象,其中幻象最多的,是他每次关键的时候林月都能替他运筹帷幄,哦,不是运筹帷幄,他不知道那是林月在运筹帷幄,他只知道自己听了林月的话,在他身上就有奇迹发生,一切就会顺畅。现在自己被抓进大牢,面临死亡,曹家文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自由的可贵和林月的好。所以,自己真的被林月救出大牢,曹家文的内心真的对林月产生了感激之情。
就是因为对林月有了感激之情,所以,当曹家文眼睁睁看着顺天府两个衙役拽着林月的胳臂,将林月拖出家门的一刹那,他才会突然感到林月那么孱弱,那么可怜,林月被强人掳走,再弱的曹家文也是男人,他要保护林月,要和强人打一架!曹家文这才不顾个人安危,就像一头荷尔蒙爆棚的雄狮,冲上前去就要动手,怎奈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刚一出手,被衙役用手一挡,就很没面子的被挡跌在地上,等他爬起身来,囚车已经载着林月走了。
所以,后来的曹家文,穿着长衫就出现在示威的人群里,挥舞手臂高呼口号,表达的是对林月的保护欲。
现在林月安排他到女翔技校工作,虽然仍然做着抄抄写写的事情,但在技校看到的,听见的,都不是他在自家书房和礼部资料室接触过的情景。
书房和礼部资料室是封闭的,而技校则是开放的,在曹家文面前展示的,是他从来都不敢想象的世界。这里的女学生个个阳光富有朝气,每天朗朗的读书声像天籁之音,学生们认真读书,刻苦学习各种技术,朝气蓬勃的生活,这些场景,时不时敲击着他僵硬的思绪,他有时被眼前的现象震惊,有时又被激怒,更多的时候,是深感迷惑。
特别是每天都能见到越看越漂亮的黑三儿,更令曹家文五味杂陈。
黑三儿穿着雪白的衣裙,热情的接待着到技校附设的产科生孩子或看病的女人,看着她忙忙碌碌和朗声大笑的模样,曹家文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哪里是那个忍气吞声,在爹娘和曹家文面前低声下气的妾?
现在的黑三儿,再不是那个黑黑瘦瘦,唯唯诺诺的小女孩,经历了刻骨铭心的那场灾难后,特别珍惜在技校识字读书学妇产科知识的人生际遇,成为技校附属产科医院小有名气的妇科大夫。
现在的黑三儿,每个月拿着高额的工资,与母亲黑李氏住在一起。曹家文每每见着黑三儿,就会想起苏轼写的一首诗句,“胸藏文墨怀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今日的黑三儿胸中有才学,气质自然光彩夺人。
不过,黑三儿却是刻意躲着曹家文的,她惧怕做妾时那种战战兢兢的生活,惧怕整天只能在人前低眉顺眼的那种压抑,她还记着林月的话,发誓再也不做男人的妾。以前自己没有独立的条件,现在有条件了,她要做一个自食其力,不再依赖男人就能生活得很好的独立女性。
除了黑三儿,曹家文每天都能看见三妮,三妮是他的侄女,在仓西县老家的时候,三妮整天都在他眼前晃,但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在曹家文的印象里,三妮只是一个肮脏而瘦弱的小女孩,但现在的三妮,换了环境,除了学识字,学简单的算数,还在粤绣班里学粤绣,余绣仙对三妮悉心指导,袁秀英校长对三妮更加呵护,比三妮的亲娘还上心,除了照顾她的食宿,还教她待人接物的礼仪和基本的行为举止,三妮说要成为白富美,她自己也很努力,在向着白富美的路上狂奔。
现在曹家文看见林月从外面进来,赶紧站起身来,对林月笑脸相迎,但林月却没有看他一眼。当年她休了曹家文,后来曹家文也休了她,两人再无任何关系,大家都转了身,都带走了相互的岁月。有些事,错过了,就是永远;两人的一转身,注定就是一辈子。
林月至今仍然记得那首歌《最好不相见》: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恋;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当年就因为想起这首歌,被这首歌打动,她才毅然搬进后院独自居住。后来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林月对曹家文都秉持着最好不相见或少相见的原则。
今天见到曹家文,林月不喜不忧也不卑不亢,对曹家文礼貌的笑笑,径直进了袁秀英校长办公室。
自从黄台吉颁布各地要大力支持民间办学,鼓励教育改革的御旨后,大清国的民间办学和官办学校迅速发展起来,女孩到各个女翔技校分校读书学技术蔚然成风。京城的女翔技校更是声名远扬,特别是官宦人家的女孩,要进技校读书学技术,还得开后门讲人情。
袁秀英陪着林月在技校四处看看,林月见到了黑三儿,黑三儿正在接待一个即将生产的女人,见到袁秀英和林月,黑三儿站起身来,叫一声,校长好!林老师好!现在的林月,在家,家仆们对她直呼其名,在技校,师生员工叫她老师,在企业,叫她老板...,除非对林月实在不熟悉的人,才会叫她少奶奶。
黑三儿向林月施礼,看着林月的眼神充盈着满满的感恩之情。她穿着白大褂站在林月面前,一副知识女性的模样。林月只是向她笑笑,算是对她做了回礼。
林月也见到了原礼部尚书杜文的女儿杜秋,杜秋嫁人后不愿意做全职太太,回到技校附属的刺绣作坊当了教师。现在经济独立的杜秋也没受父亲被贬的厄运,与母亲一样,继续享受着应该有的人生。
当然,林月还看见了姜秀儿,姜秀儿的腿疾是不可能痊愈的,她拖着不太方便的双腿,正在指导粤绣作坊的学生们学习刺绣,现在技校的刺绣,已经从余淑敏教授单一的粤绣技艺,增加了蜀绣苏绣和湘绣,孝庄太后是女翔技校的名誉校长,按照孝庄的吩咐,皇宫里的很多绣品都交给了刺绣作坊去做,刺绣作坊的订单几乎垄断了皇宫的大多数绣品。技校容不下规模很大的绣坊,林月另外寻了地方,专门建了附属于技校的绣坊,绣坊里云集了各地有名的绣女,为皇宫和富户赶制绣品,女翔技校的粤绣蜀绣湘绣等传统刺绣名满天下。
看着技校的发展和女子们勤学的身影,林月很是欣慰,自己有为社会发展做贡献的初心,就能尽点绵薄之力推进男女平等,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推进,彰显的也是林月的初心。
三妮见到了林月,赶紧上前向林月施礼,再低低叫一声干娘。
林月正色,说在家里可以叫干娘,在学校就叫林老师。
三妮赶紧改口,向林月施了弟子礼,唤一声林老师。林月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上下打量着三妮。
三妮入学时间不长,但在技校已经学了很多东西,言谈举止都有了改变,技校的生活,使正在长身体的三妮脸上有了血色,身子也开始有了少女的雏形,林月看着三妮,欣慰的露出笑意。还是那句老话,知识改变人生。
看完技校,林月说要到广济寺去看看甘露方丈,袁秀英又陪着她一起来到广济寺。
技校就在广济寺的寺院边上。自从广济寺的甘露比丘尼协助黄台吉祈雨成功以后,甘露为寺里的菩萨重塑了金身,还任命了一个法号道忞的和尚为首座,协助甘露管理广济寺。
现在广济寺今非昔比,香火鼎盛,点染丹艧,焕然一新。
走进广济寺,林月迎面就看见一个方脸大耳的和尚正从寺里出来。袁秀英对这个和尚双手合十,施了一礼,叫一声大师,再念一句阿弥陀佛。这个和尚待人自是客气的,也向袁秀英施一礼,说多谢施主。
两人原本都是一个寺院的,一个是和尚,一个是尼姑,但现在袁秀英还了俗,两人见面,和尚就对袁秀英称为施主了。
袁秀英向林月介绍,这是道忞大师,现在是广济寺的首座。
林月马上明白,这就是甘露方丈最近委任的寺院负责人道忞和尚,大些的寺院管理层都是有领导班子的,甘露任了方丈,以前寺院班子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二休的班底,所以,甘露现在的管理层,绝大多数都是新人。
道忞和尚在广济寺出家多年,虽然每年都要出去云游,但最终都是回到广济寺的。林月曾经查阅过道忞的有关资料,知道道忞俗姓林,林月微微点头,原来道忞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