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宝儿等等姨娘宝儿”
沈月一进内室,浓浓的药味直冲鼻腔,呛得人喉间跟着发苦,
满脸泪痕的林姨娘手在虚空抓着,目光毫无焦距,
床边坐着庶四姑娘沈盈秋,她头上梳着小三髻身着藕色袄裙,见沈月进来,拘谨地起身行礼“二姐姐。”
平日请安时沈盈秋便是安安静静跟在林姨娘身后,胆怯得如兔子一般,
沈月对她印象不错,放软语调将手串递给沈盈秋“四妹妹别担心,祖母的贴身手串快去给姨娘戴上,姨娘很快就会好了。”
“谢谢二姐姐,盈秋这就去给姨娘戴上,”
听着林姨娘不断叫着宝儿,沈月挨着榻边坐下问道“宝儿是谁?”
“二姑娘有所不知,当初夫人怀上大姑娘后便将姨娘们的药停了,不出一月,我们姨娘便怀了双胎,可惜,六个月的时候滑胎了,大夫说是两位小少爷。”
红英替林姨娘换了张帕子,哽咽“姨娘也因此伤了身子,足足养了两年才怀上如今的三公子。”
沈月点头,目光落在床上的林姨娘身上,
若是如此倒也怨不得她那么恨宋敏了,第一胎的两个儿子没了,第二胎的儿子也被抢走,只剩下沈盈秋在身边,
手串戴上不过半个时辰,林姨娘蓦然清醒过来,嘶哑着嗓音叫水,沈盈秋喜极而泣,急忙将她扶起来喂了杯温水“姨娘您可算醒了。”
“既然姨娘醒了,我这就告诉祖母,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沈月同林姨娘对视一眼,转身出门,
“阿月就说祖母是福星吧,您一来,林姨娘就清醒了。”
此话一出,沈老夫人指尖不自觉摩挲,可手中佛珠已经给了林姨娘,她放下手眺了眼戴着面具的沈月,淡淡道“既然醒了,我们也该走了,”
回到福寿堂已是晌午,沈月匆匆用膳后告退,
次日,沈月听说林姨娘已经能起身请安的消息,眼底掠过一抹寒光,
接下来只要等,此事便成了。
用过午膳,沈月早早进屋小憩吩咐丫鬟不许打扰,
凝香穿着沈月的衣裙,瞧着爬窗的沈月有些担忧“姑娘,真不用奴婢跟着去吗?”
“你目标太大了,放心在院中等我回来。”
沈月带着包袱从竹林小屋的地道中爬出,一抬头对上高仲幽怨的目光。
“女公子,我可亏大了,如今身后总跟着小尾巴。”
“放心吧,朱谨不会对你严刑拷打。”
约定的时间不多,沈月没时间跟他闲聊,从床底爬出,
“喏,”高仲心疼地从怀中掏出两张人皮面具放在桌上“女公子可得仔细着用,这可是我欠下人情才弄来的好东西,以假乱真都不为过。”
“比你那什么破面人好得不止一点半点。”
沈月听着高仲嘟囔个没完,挑了他一眼,看得他一个激灵,手脚麻利地往面具边缘涂特制的药水,
微凉的皮面敷在脸上并不厚重,只是有些相接的地方有些发紧,
“这药水一次只能六个时辰,您得注意时间,可不能同摄政王促膝长谈一说就是一宿,”
六个时辰么?
足够!
贴上喉结,伪装耳洞,再套上特制的鞋袜衣服
等高仲赶着马车将朱谨追踪的人引走后,乔装后的沈月从后门绕进另一条小巷,坐上车马往晏湖。
被兜了一圈的朱谨,在晏湖前拦下高仲的马车,
两辆车马并排,车帘掀开,
朱谨朝高仲马车里扫了一眼,嗓音淡淡“居安公子为何不在车上?”
高仲咧嘴一笑,仿佛不知道刚刚朱谨监视了他一路一般,下车指向渡口旁一艘奢华的大船“殿下,我们公子已在船上等候,您请。”
还未进船身,朱谨一行人便听到丝竹声伴随着靡靡之音,
高仲感受着背后刺人的目光,僵着腿往前走,
“殿下,请。”
朱谨推门,船舱一片香艳景象,红衣舞娘在正中翩翩起舞,妓子围绕中,一少年斜倚在榻上打着拍子,听着动静他起身放下酒壶,勾唇浅笑“久闻殿下战神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朱谨眉头紧蹙,大刀阔斧坐下打量着面前之人,
黑色小帽蓝色直身,浓眉大眼高鼻梁,生的端正,许是未到弱冠之年,身量只有一米七上下,瞧着像是文人世家娇养出来的小公子。
心中将几个世家适龄的公子过了一遍,皆对不上号,
此人突然冒出来,真实身份究竟是谁?
“让她们下去,”
“啧,殿下真是不解风情。”沈月就着舞姬的手将最后一杯酒喝下,遗憾地咂嘴“既然贵人让你们下去,便下去吧。”
最后一名舞姬将门带上,室内香风依旧不散,
沈月坐直身体,恢复正形“殿下今日相邀,可是下定决心了?”
她给高仲的消息全是太子母子前世使出来的阴招,
边疆防守是国之重事,朱轩禹祖孙二人为了夺兵权,早几年便开始在边疆大小将领身边安插美人钉,只等密旨令下,便会从温顺的枕边人化身为美人蛇,置将领为死地换上太子一派的人,
甚至为了将朱谨调离京都,他们泄露部分机密给蛮夷部落,用以钳制朱谨,
而朱谨上次京郊险些身死的截杀,也是由他们同蛮夷一同策划,
被逼到这个程度,朱谨纵使不为自己,也会为身边人拼上一拼。
“你可知,就凭你这大逆不道的话,我便能将你斩杀,”
朱谨目光犹如利刃,直直刺向沈月“藏头藏尾的鼠辈,怎能令人信任,”
“你不会,若你不信,你就不会囤积棉衣药材送到边疆。”沈月莞尔一笑,杏眸上挑“殿下,我是来帮你的。”
“不便透露身份是家师叮嘱,我出世,只为殿下而来。”
她有意说得含糊,这几年道人成为各府的座上宾,而神出鬼没的隐世道人更是不少,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有了得道道人之徒这个身份,不仅能解释她的诡异先知,还能让朱谨断了查身份的念头,
“居安跟您打个赌,等寒潮来,朱轩禹不仅不会救灾,反而会趁机削弱边疆的兵力,”
朱谨沉默,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答案,太子这几年越发贪图享乐,骄奢淫逸,对与他亲近的官员暗暗打压。
见朱谨不语,沈月执起酒壶替自己倒了一杯,遥遥敬道“居安敬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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