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梃不敢停留,纵马前冲,哪知刚走几步,便见前方停了一队人马,中间一员金甲将领,正是庞爰。
庞爰身后只数十蜀兵,却皆是骑兵。黄梃更不迟疑,纵马便向蜀军杀去,余下郑军二十余人也一齐催马,向蜀军冲去。
黄梃挺槊直刺庞爰,庞爰挥槊格开,两马交错。庞爰正待再刺黄梃,却不想陈封已纵马赶到,又是一槊刺来。庞爰只得舍了黄梃,荡开陈封的槊,反手将槊作刀劈向陈封。
陈封槊被格挡之时已觉吃力,见庞爰马槊劈下,只得奋力横槊上架。哪知庞爰的槊极重,竟招架不住,陈封双臂一震,手难以握紧,马槊竟脱手落地。虽是如此,庞爰的槊被架了一下,便偏了些许,从陈封马尾处劈下。
陈封乘势甩开庞爰,紧追黄梃,身后程备也趁机越过庞爰。庞爰本不在意程备,只要追陈封、黄梃,却被随后赶到的四个郑军骑士缠住。庞爰在四骑中勒马盘旋,手中槊如游龙一般,也只片刻工夫,便将四个郑兵刺于马下。
庞爰抬头望去,只见黄梃、陈封已率着数骑冲出蜀军包围,去的远了。
黄梃在前挥槊冲杀,陈封跟在马后。手中槊虽失了,却将马上铜锏取下。这铜锏较槊轻些,挥舞起来也还称手,虽短些,难以杀伤敌兵,但拦架防护却也够了。更兼身边还有十余骑亲兵守护,竟得以安然无恙冲出重围。
陈封回头看时,只见除程备紧紧跟随之外,便只有三个亲兵冲了出来,余者则皆陷于蜀军阵中。但只走出不远,便听身后传来喊杀之声。陈封回头望去,只见蜀将庞爰率数十骑蜀兵追来,只有五十步远近。
陈封大惊,高呼一声:“蜀军追近了。”便催动战马。但那马已奔走一日,不能再快,身后蜀军的马却是歇足了的,四蹄翻飞,有如腾空而起一般。
眼见追兵越来越近,陈封心中惊慌,只连呼“快走,快走。”却也是无法可想。忽见前方黄梃突地勒住战马,那马人立而起,一声长嘶。陈封惊愕之间,已越过黄梃,回身望去,只见黄梃勒转马头,大喝道:“你等护着都司快走,我自去拖住追兵。”
陈封马不停蹄,只得大呼道:“行梁勿要逞强,留得性命。”但马已驰的远了,也不知黄梃能否听到。
黄梃立在道中,深吸一口气,歇了一歇。追兵见黄梃一人一马立于道上,并不减缓马速,仍是奋力冲来。
见离得近些,黄梃双腿一夹,槊柄用力磕在马臀上,一人一马全力向蜀军冲去。
黄梃一槊刺去,庞爰侧身避过,随即抡动马槊,横扫黄梃。那槊分量极重,风声劲疾,黄梃避无可避,赶忙收回槊立起格挡。“当”的一声大响,黄梃将庞爰马槊格开,但他双手吃不住力,马槊险些脱手飞出。幸而他忍住手疼,奋力将槊抓住。
收住马势,又顺手挡开几件蜀兵刺来的兵器,黄梃拨转马头,催马又向庞爰冲去。庞爰情知甩不开黄梃,只得也拨转马头,对冲向黄梃。
两杆槊在空中相交,两马交错而过。黄梃松松手,又再握紧马槊,嘶喊着又再冲了过去。
被黄梃阻住,蜀兵也知再无法赶上陈封,便都停下,散在道边,看他二人厮杀。黄梃的吼声越来越小,手也几乎握不住槊杆,却仍不停催动战马,一次次向庞爰冲去。
也不知斗了多少回合,黄梃气力终于耗尽,手再无法握紧槊杆,马槊腾空飞起。庞爰马槊如闪电般刺到,黄梃手已抓住马鞍上挂着的铜锤,却已无力将锤拿起,只能眼睁睁看着庞爰的马槊刺中自己的颈项。
鲜血如箭一般迸射而出,黄梃在马上晃了一晃,终于支撑不住,翻身落马。一只脚却仍挂在马镫之上,解脱不开。
那马在地上盘旋,似想让黄梃重新爬回背上。但黄梃的身子却只随着马的转动在地上拖动,带起一片尘土,再也爬不回马背。夕阳之下,一人一马便似乎永远也不会分开一般。
回到营寨时,太阳还未落山,陈封、程备等五人在辕门外便滚落马下,瘫倒在地上无法起身。当值兵士见了,急忙上前,又唤来人将几人抬回帐中。众人急忙请随军郎中前来救治,直忙到起更时分才将几人安顿好。
陈封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天大亮后,睁开眼,见在自己寝帐之中,地下席地坐着一人,却是杨显。
杨显见陈封醒来,急忙起身上前看视,道:“都司醒来了。”
陈封迷蒙间欲起身,却觉身上无处不酸痛,竟无法起来。又觉胸口、腿上几处被包扎的伤口如撕裂般疼痛。只得又躺好,却又猛地省悟道:“行梁可回来了?”
杨显脸色一暗,却不说话,只从银瓶中倾出一碗水,用唇试了试,还是温热的,便端到榻边问道:“都司可要喝水?”
陈封点点头,杨显一手扶着陈封后背,陈封挣扎着抬起上半身。杨显将水送到陈封唇边,陈封大口喝了大半碗,才又重新躺下。
杨显放回碗,背对着陈封道:“都司放心,都司的伤皆是皮肉之伤,无大碍的,只安心将养几日便可痊愈了。”
陈封仍想问可有黄梃消息,却又不愿问出口。便在此时,帐外等候之人似听到帐中声音,掀帘进了帐来。却原来是徐慷、梁岐、文越等六七位将领。
一人穿过众人走到榻边坐下,却是军中医官。那郎中伸出一只手抓住陈封一手,把起脉来。众人皆都噤声。只片刻,那郎中站起身施礼道:“都司的伤并不重,只是身子劳乏过度,只将息几日,再吃几副药便可痊愈了。”
陈封点点头,那郎中便自辞去了。众人这才七嘴八舌喧嚷开来。陈封皱皱眉头,却听不清他几人说些什么。梁岐喝道:“莫要说了,都司有话说。”众人这才又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