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封听了一惊,急道:“你说下这般大雪或有战机可寻?是何战机?快快说来。”
程备笑道:“都司心切如此,可也不急在这一时。我三人总不能在这大雪地里说话,进帐再细说如何?”
陈封一笑道:“正是正是,进帐说话。”说罢三人进帐,陈封吩咐亲兵烹了热茶来。
三人各饮几口,去了身上寒意,陈封道:“无患莫要卖关子,有何妙策快快说来。”
程备道:“都司,这事说来容易。蜀军已全神戒备一年,但人非草木,岂有不松懈之时?我军已有十个月未出兵攻他,纵然蜀军将领还能时刻戒备,只怕他寻常兵卒早已懈怠了。又逢今日大雪,天气寒冷,我以常理度之,那起兵卒吃饱喝足,只怕便要寻一处暖和所在,大睡一觉了。纵然有人戒备,只怕也不及往日那般森严。这岂非便是战机?”
陈封猛地一拍额头道:“有理,有理,我却未曾想到,亏得无患。那便立时召集诸将议事,今日出兵攻打漫天寨如何?战机只在今日,有战机要战,若无战机,那便强攻。今日定要打下漫天寨,攻取朝天镇。我等便在朝天镇过年。”
裴绪道:“都司何必急在这一时,这雪这般大,只怕没有三五日不得停。雪初下时,蜀将必增派岗哨巡查,待他见我这一日全无动静,便又会懈怠下来。那时,才是我军战机。”
陈封看看裴绪道:“桑鼎言之有理,那便不急。桑鼎在军中已有一年,果然大有进益了。”
裴绪道:“我每日见都司与无患商议战事,虽学不会排兵布阵,却学会了纸上谈兵,也未白来军中历练一回。”说得三人都笑了起来。
程备取来地图摊在案上,三人商议该何时出兵,如何攻打漫天寨,如何截断庞爰退回绵谷之路,如何困住庞爰。
这一年来,这战略他几人已商议过无数次,却也议不出新意来。议到最后,也只是困住庞爰,然如何斩杀庞爰,却又难住他们。他几人都有些畏惧庞爰悍勇,并无十分把握除掉庞爰。议到此处便也无法再议下去。
巳正时分,三人仍议不出结果。忽有亲兵来报,天雄卫杨显麾下一位刘姓中军司马请见。陈封命带他来见。
不一时,那刘姓司马进帐参见陈封。见过礼,陈封便问他何事。这刘姓司马陈封也熟识,他原在于介帐下,却并不受重用,杨显权领天雄卫事后,这刘姓司马才逐渐显露出锋芒,方被杨显看重。
见陈封问,刘姓司马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双手奉与陈封道:“都司,杨制司今早见这大雪,便说或可寻到战机,与帐下几位司马、参军商议后,遂定下出兵之策。因事出紧急,不及请示上命,便亲书一封,命职下呈送都司。”
陈封一惊,不觉与程备对视一眼,接过书信来,狐疑道:“杨继先出兵了?”
刘司马道:“是,杨制司卯正聚将,辰正便已出兵。”
陈封看着信封,见火漆完好,便一把扯开信封,取出两页纸笺来。信只短短数行,字迹潦草,显是事急而书,却正是杨显亲书:
末将杨显拜上陈都司帐下:
天降大雪,敌军必懈,此可谓天赐良机也。然漫天寨城坚池深,一时难破,显以为,不若直取剑阁。剑阁守军,已数十载未见刀兵矣。今适逢瑞雪,其或军务废弛,无心守关,此正取关之良机也。显亲率骑军昼夜兼程,驰赴剑阁,料今夜子时可达。此战必胜,请都司早作调遣,以定利州。
事急从权,不及请命,望都司恕罪。
杨显顿首再拜
陈封大惊失色,拍案而起道:“杨继先去取剑阁了?”
“什么?”程备也是大惊,站起身来。
陈封将信笺甩给程备,目视刘司马道:“杨继先带了多少兵马?”
刘司马道:“杨制司率五百亲兵,三千骑兵,共三千五百人马。”
陈封在帐中快速地踱着步,边走边道:“剑阁有五千守军,三千五百人马如何够用?白水到剑阁二百余里,何况天降大雪,道路难行,一日一夜如何能赶到?此去剑阁,路上还要经绵谷、昭化,若被蜀军察觉,却如何是好?纵能到得剑阁,骑兵如何攻城?杨显胆子如此之大,这...这如何使得?”
程备已看完书信,将信笺递与裴绪道:“都司莫急,杨继先说此事必成,便是有必胜的把握。都司且请安坐,刘司马也请坐下说话。”
陈封停住脚步,看着程备道:“此事能成么?”他心中实是有惊有喜,惊的是杨显出其不意,喜的是此事若成,则大事定矣。
程备道:“杨继先实奇计也。剑阁虽险,然久疏战阵,又值这等天气,必疏于防备。杨继先出其不意,长驱直入,或可一鼓而下。剑阁若下,利州定矣。都司所虑之事,以备之见,皆不足虑。杨继先以骑兵昼夜兼程,一日一夜行二百里绝非难事,此时大雪初降,道路积雪不深,料想不会十分难行;绵谷、昭化守军严于守城,疏于防范周遭,未必能察觉杨继先兵马;剑阁虽有五千守军,杨继先却是夜袭,只要能攀上关去,蜀军必乱。都司,若能攻克剑阁,究其根本,皆仰仗这场大雪,此实天佑我大郑也。我军已得天时,伐蜀必成。”
裴绪道:“杨继先谋勇兼备,真有前朝李凉公之胆识。都司,今日这般天寒地冻,剑阁守军必疏于戒备,此计必成。都司当早做准备,以防夏侯蹇逃遁。”
陈封迟疑片刻,咬牙道:“好,那便召集众将,商议出兵之策。”
程备道:“都司且慢,今夜杨继先若取下剑阁,至明日午时夏侯蹇必可得知消息,我等须防他立时撤兵别处。事出紧急,若聚将商议,一来一回,要耽搁许多时辰,不若我等议出各章程来,都司只传将令下去,反要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