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六郎是肯定没法回答这个问题的,他的钱用处可多着呢,可以去买书,买吃食,坐游船,看戏,听话本。
要是能出去游学,还可以当路费。
蓉宝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就跟嘉宝坐在一旁嘀嘀咕咕,赵六郎隐约间还听见她们说买种子。
河面没有冻多久,四五日后就出了太阳,温度升高,慢慢化冰,人坐在屋子里能听见外面持续不断的滴答声。
赵老四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一样,穿着厚重的棉袄满村晃,蓉宝嘉宝原本是跟在他身后,路过杨家时被赵老头喊去钓鱼。
一行三人,提着桶,拿着鱼竿,装上半布袋吃食,背影在一地白雪间渺小如蚁。
远山村平常约摸三刻钟的路程,这会大雪,老杨头带着两人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
屋内坐了两三个人,正围着炉子喝茶下棋,一听到动静,就埋怨出声,“老杨啊!过年去京城走了一趟吗?咋一个冬日都不见人嘞。”
老杨头把手上的东西都搁到木头台面,搓着手坐过来,“人老了,病了许久,闺女管着不让出门。”
其它小老头纷纷出声,“你不出门走动,身子骨自然不行。”
“你这么大个人还怕闺女干啥?真丢咱们的脸啊!”
“快去下钓,雪刚化开,鱼肥的很。”
蓉宝嘉宝跟几个爷爷打过招呼后,就把自个带来的吃食放在桌面上,又把上面有的东西都品尝一遍,这才把番薯芋头放在火里烤。
两刻钟的功夫,老杨头刚钓上来一条大鱼,银光闪闪,六七斤重,给其它小老头稀罕的不行,纷纷去看他的鱼饵和鱼竿。
老杨头一点高傲的指使人去杀了,他坐在一旁等吃,其中有个头发胡子全花白的小老头,聊着聊着就问起了赵六郎,“你家那个大外孙呢,今日没跟着一道来。”
“马上就要进学了,在家抓着时间念书呢。”
小老头脸上的满意之色越来越盛,“用功读书是好事。”
他又问道:“可还在石山学堂?”
“如今在府城读书,等路一通,就动身过去。”
小老头摸着胡须,“是赫章书院吗?”
老杨头点头。
那人眼底的思量越发浓厚,他在心里斟酌了半天,还是没有冒然开口,只是可惜道:“我有个外孙如今也到了入学的年纪,还想着跟你那大孙子一同念书,以后在学堂也能有个哥哥照应,如今看来他是没这份好机缘了……”
老杨头闻言立即指着蓉宝嘉宝,“这事来的巧,我这小外孙子小外孙女今年也要入学。”
小老头微微一愣,嘉宝六岁的年纪入学读书没啥问题,可那小女娃……
蓉宝似乎能察觉到他的注视,用棍子从火堆里刨出好几个番薯,把先前冷一些的番薯拿给长辈吃。
她双眼明亮,清澈如一汪湖水,光洁如珠,满是聪慧和纯真。
老头突然就自嘲一笑,他双手含笑接过东西,心里埋怨自己的呆板愚钝。
现在早已不是当年,时间在变,人在变,朝廷在变,世道也在变。
他自己能凭一个农家子挣下这万贯家财,如今凭啥觉得女娃不可以念书。
那些从古之未有之事只是没有先河,又不是不能为,她闺女有胆识手段把小外孙从婆家那虎狼窝里带出来,就足以证明女人之才,不输男儿。
小老头摸了摸蓉宝的头,真心实意赞叹道:“真是个聪明孩子。”
老杨头骄傲的扬起下巴,开心的像在夸自己一样,他提着水桶,蓉宝嘉宝各拎着两条鱼,志得意满的往家里走去。
白胡子小老头看着三人的背影,摇头叹息几声后也往家走。
半路打着伞出来接老太爷的五六个丫鬟小子,披衣的披衣,打伞的打伞,旁边还有捧着热茶参汤的,有理有序簇拥着白胡子小老头往家走去。
这条道修的宽敞,可以供两辆马车同时经过,两旁大片延绵的田地一望无尽,只有最前头一个宅院十分显眼,仔细去看,能瞧出一个“唐”字。
宅院占地一亩,连着外头的花圃果林,布局上规整有序,亭台楼阁、飞檐青瓦设计的盘根交错,曲折回旋,大气又精致,丝毫不比县里大户人家的院落差。
屋内到处都是炭盆火炉,点有熏香,温和凝神,唐成德抬手挥斥了下人,只留了两个贴身小丫鬟,吃完一盏茶后,就兴致勃勃的问,“小少爷呢?”
唐府里所有下人都知道,老太爷嘴里的小少爷不是他最小的孙子,而是表少爷。
其母唐文莲十六岁嫁到外府,此后鲜少有往来,只有每年未曾断绝的书信,才能得到点消息。
只是去年突然断了信,三月初时,唐氏就带着儿子归宗,任父母哥嫂怎么问,就是不肯道出实情,只把一些在婆家不好的遭遇挑挑拣拣说了一番。
唐老太爷和唐老夫人对这个幺女自小就疼,搂着哭了好长一段时日,又见她苍老清瘦不少,心疼都来不及,又怎忍心刨根究底。
除了把她以前住的院子腾出来外,还寻匠人重新修缮了一番,一应吃穿用度都跟几个老爷一样,表少爷也自家少爷一样,府中上上下下,谁不是人精,自然不会薄待人。
如今去请人也是恭敬等人通传后才进去行礼请小少爷过去。
上首端坐一个年芳三十的妇人,当真是风姿卓约、秀丽端庄,她没有开口说话,只微微一使眼色,身边的丫鬟就去书房把齐鸣谨牵出来。
唐老太爷一见到外孙就笑着招手,“鸣谨,到姥爷身边来。”
小孩一板一眼的行了个礼,这才温顺的靠到外祖父身边。
“姥爷有一个好友,家里有两个孩子今年也入石山书院读书,年纪与你一般大,姥爷明日带你去见见。”
齐鸣谨虽然被教的十分重规矩,但到底也是一个小孩,闻言心里便好奇不已,“可是常来家里的爷爷?”
唐家也算的上是一地乡绅,每日都有各种“陌生”的亲戚寻上门来打交道,齐鸣谨见了不少,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个王姓爷爷,常常带着他一块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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