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河坝在哪里,我们是去河边吗?”
城里走过一堆小孩,身边跟着几个衙役和一个消瘦文雅的老者。
一行人都背着小书箩,穿着齐整,举止有礼,一看就知道是小读书人。
“先生先生,徭役是搬石头吗?”
“先生,我们要走多远,要出城吗?要去村子里吗?要爬山吗?”
“先生……”
庄先生深知最好的回答就是闭嘴不言。
蓉宝比较聪明,他朝旁边的年轻衙役问,“捕快大人,是不是就在城外的村子里挖河。”
“是呀,出了城就能看到,不远。”
“很多人吗?他们都住哪里?”
“旁边搭了房子。”
这一大群小萝卜头没有任何人敢靠近,前方来车来人都默契的退到一旁。
开玩笑,那衙门狗腿子手上的刀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发狂打人咋办。
蓉宝走到半路就不再开口,太累了。
街边有卖荷叶的小贩,蓉宝带头买了一张顶在头上,其余众人见状也忙买上一张,最后就连庄先生也头顶荷叶。
集市才刚开市不久,到处都是热气腾腾的吃食香,馋了许久的众人一闻便走不动道,央求先生停下吃早食。
庄先生无奈,只得对几个衙役道:“麻烦几位多等一下,也请入座用了早食再行。”
“无妨无妨,老先生有事只管吩咐。”这还是第一个对他们这么客气的读书人,几个衙役受宠若惊。
一共几十个人,三个食摊都坐不下,蓉宝嘉宝吃腻了学堂的包子馒头,便找了卖混沌煎包摊,落座就大声叫嚷,“一碗馄饨,一份煎包。”
“我也要一碗馄饨,两份煎包。”
“我也要,我也要。”
摊主是一对老夫妇,被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搞的额头冒汗,“娃儿,慢些说。”
庄先生伺候好其他学生,慢走过来一人敲一下,“珍羞不重,重则偬怠。只可选一样。”
蓉宝拿起筷子,“先生我要煎包子。”
嘉宝心有灵犀,“先生我要混沌。”
有了庄先生在中说话,摊主很快便将吃食端上桌。
蓉宝嘉宝凑坐在一起,两样便都能吃到。
其余众人一瞧,纷纷效仿。
庄先生拿的钱,总共花了三百多文。
不知是谁带头一喊,“谢谢庄先生。”
其余人便也跟着喊,声音嘹亮,朗如蝉鸣。
靠近城门口有几个卖豆腐脑的,蓉宝觉得自己又嘴馋了,她情不自禁的往那侧靠,时不时抬眼看看庄先生。
先生看着前面的一群小孩,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蓉宝的胆子更大了一点,她猛的往旁边跑,刚好撞到行人的怀里。
连春儿捂着肚子“嘶”了一声。
蓉宝的力气可不算小,猝不及防来这一下,双方撞的有点懵神。
嘉宝忙从人堆里跑过来,先是小声问了蓉宝两句,随后才焦急出声,“大姐姐,你哪里疼?我们去看大夫吧?”
“没事没事。”连春儿摆手,没有抬头前便觉得两人声音有点耳熟,待抬头后一眼便认出了是谁,这一下子就更不会计较了。
“蓉宝,嘉宝。”
“连姐姐?”蓉宝没能好好表达自己的欢喜愧疚之情,就被追上来的赵二郎打断话。
“蓉宝,你不在学堂念书,在这干嘛呢?”
“我们跟先生去看徭役。”
这么大动静,庄先生自然能察觉到,他问完始末后向连春儿致歉,“我这学生冒昧,冲撞姑娘,是我这个当先生的没教好,老夫实在惭愧。”
连春儿被几十双眼睛注视着,紧张的话都不会说了,她摇着细长的双手,“不必不必,老夫子多礼,我与蓉宝相熟,这不算啥事。”
蓉宝耷拉着眉眼跑上前,恭敬一礼,“连姐姐,是我在路上乱跑,撞到了你,非常抱歉。”
庄先生满意的点头,她这女学生确实有几分灵性,可平日也调皮贪玩,若不好好管教,顽童难以成才。
师者,以身之责也。
人群浩浩荡荡的出城,连春儿眼含羡慕,“你四叔真好,竟舍得送闺女念书。”
“这有什么,我将来也送闺女念书。”
男女授受不亲,赵二郎并未靠近,只隔的很远问道:“你肚子还疼吗?”
城门口最末尾,有几个小孩子悄悄回头,蓉宝拉着嘉宝背后议论人。
“娘说二哥有喜欢的姑娘了,不会是连姐姐吧。”她越想越开心,“连姐姐要是我二嫂,我岂不是能天天吃豆腐脑。”
“背后不可说人闲话,万一传出去了,对女子的名声有碍。”嘉宝十分严肃,“再说了,连姐姐要是嫁给二哥,她是二哥的媳妇,又不是你的媳妇,为什么要天天做豆腐脑给你吃。”
蓉宝只听的进后半句话,“那我拿钱买。”
嘉宝表示佩服,“……你果然是最聪明的人。”
离县城最近的村子叫青山村,也是众人服徭役的地方。
早上的太阳不算大,但也刺眼。
庄先生带着一群学生顶着荷叶,远远的就吸引到大家伙的注意了。
“那是啥?”
“咋头上是绿的?”
有人猜测,“别是山怪精,咱们动他们的土地,寻仇来了。”
“大白日的,你胡说啥呢。”
不过真奇怪啊!头上那么绿,排的整整齐齐,那么大一条,别是蛇精。
众人心里的想法稀奇古怪,但可不敢多说,万一被监工听到了,又是一顿臭骂。
赵大和负责饭食分发,他是地里人家出身,并不会从中捞油水苛刻吃食,麦粥和蜀黍混豆粉的饼子有点刮嗓子,但肚子还是能填饱,大家伙虽然心里骂骂咧咧,但嘴上还是不敢说什么,要知道以前服役可是连吃食都没有的,这回能有两餐饭食还算不错。
中午为了给大家伙垫肚子消暑,还会煮豆汤,只放了一点点糖,但这点多余的甜味能让大家伙兴奋很久。
没到吃饭时间,赵大和拿着草垫子躺到大树底下,小风吹过,惬意潇洒。
但这宁静祥和的一刻马上就被人打破——
“他怎么不动,是死了吗?”
“他身上带着刀,也是衙门的人吗?”
“嘘,你们小声一点。”
“蓉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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