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洛阳城也是没有沿街店铺的,百姓需要购买东西,只能去城内四大坊市购买,而洛阳城占地又大,有时候走到坊市都要半天,所以大部分店铺都是临近中午才会开门,到了下午三点就会早早关门。
比如四通市内的这座酒楼就是如此。
此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酒楼的伙计在施施然的拆开木板准备开门,等待在门口的高欢早已经酒虫直叫了,催促着伙计快点开门。
将从怀朔带来的马悉数卖出之后,高欢得了一大笔钱,又在这繁华的神都洛阳,反正军主的信函已经送到了太尉府,高欢也不急着返回怀朔覆命,就留在洛阳潇洒起来。
这家夏鸣鸡楼,是四通市内贩卖酒水的地方,每日高欢都守在门口等着伙计开门,喝到傍晚才离去。
这几日高欢天天都来,伙计和他也已经熟悉了,因为高欢性子随和,伙计还经常拿他打趣。
“这不是渤海高公吗?今日又要宴请哪位贵客啊?”
高欢虽然只是怀朔底层军卒,但是娶了娄昭君之后也读了一些书,往来于洛阳送信也有了不小的见识。
虽然他连自己高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在四通市内依然自称为渤海高氏之后,俨然是一副世家子弟的样子。
这种谎称自己是世家子弟的做法,在如今也不罕见,乱世中的世家子头衔也不值钱了,等到了日后高欢发迹,渤海高氏反而捏着鼻子承认了他的身份,甚至还要给他办理祭典认祖归宗。
不过以现在高欢的身份就是硬蹭,真正的渤海高氏也不可能和他一个边镇函使计较,而且因为前朝权臣高肇就是真的渤海高氏,如今高氏子弟尽皆被贬谪出洛阳,也没人来四通市内打假。
“今日宴请的可是贵客,乃是汉高祖的子孙!有什么好酒快点拿出来!”
伙计还是在笑,刘汉虽然也已经灭亡几百年了,但是每隔几年都有人顶着老刘家的名号要“兴复汉室”,刘家的子孙遍布各地,人人都可以是中山靖王之后。
论含金量,甚至还不如高欢顶着的渤海高氏。
不过高欢要买好酒,伙计立刻说道:
“今日郎君可是来对了,店家昨日从东市购得几坛子‘擒奸酒’,乃是洛阳最上等的好酒。”
听到好酒,高欢立刻来了兴致,他随着伙计登楼,在沿着窗户的地方坐下,向伙计打探道:
“这酒好生奇怪,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伙计暗中嘲笑高欢是土包子,但是嘴上介绍起来:
“此酒原名为‘赫殇’,本来是法云寺附近的酒坊所酿,六月赫赫之日,封上酒坛曝晒旬月,开坛后酒线不落的才能取用,酒少一寸都要全部倒掉。”
高欢连呼讲究,伙计继续说道:
“相传先帝刚登基的时候,青州刺史毛公上任,就带着了一批赫殇赴任,在路上遇到劫匪,劫匪抢了酒就喝,等到援兵来的时候所有匪盗都醉倒在路边,所以得名‘擒奸酒’。”
“好酒!果然好酒!”
高欢再次大呼,命令伙计立刻端上来。
“贺六浑!什么好酒啊?”
说话间,一名身穿锦衣的年轻人也登上酒楼,高欢连忙拉着他坐下。
高欢现学现卖,将伙计说的擒奸酒来历说了一遍,对方也哈哈大笑。
就在这個时候,眼尖的高欢见到了楼下路过的苏泽,他扶着窗子喊道:
“这位郎君!上来喝酒啊!”
苏泽回头一看,从酒楼窗户边上看到了高欢那张帅脸,自己左右没人,看来高欢喊的是自己了。
这家伙真是社交恐怖分子,自己不过是在他那儿得了一匹马,甚至连姓名都留下来,今天高欢就喊自己上去喝酒。
如今的高欢不过是往来于洛阳和怀朔的函使,而自己也只是羽林军的基层士卒,一名函使邀请羽林军士上去喝酒,倒是也没什么问题。
苏泽也干脆的踏步上楼,等登楼之后才发现,在高欢身边坐着一名锦衣的年轻男子。
“阿贵,这就是我和你说的,相中我带来最上良驹的那位郎君!”
说完这些,就连高欢也笑出声来,他对着苏泽行了一个滑稽的礼仪问道:
“还未请教郎君尊姓大名。”
苏泽叉手说道:“在下苏泽,在羽林军中任职。”
高欢更高兴的说道:“我说阿泽兄弟有如此懂马的门客,原来是世代军职啊!高某乃是怀朔镇将,奉军主之命来洛阳送信的,既然都是军中袍泽,那自当畅饮!”
高欢拉着苏泽入席,他这才想起来介绍自己身边的人。
高欢又说道:“阿泽兄弟,这位是我在洛阳新结实的好友,刘贵!他家世可是了得,祖上可是出过好多大人物的!那日你夸赞过秀荣的尔朱将军,我这位好友也出自秀荣,和尔朱将军有旧!”
刘贵?
苏泽打量眼前的年轻男子,原来这就是刘贵啊!
刘贵,和高欢这种假冒伪劣的渤海高氏不同,人家确实是大家族的子弟,刘贵的父亲可是做过州刺史一级别的高官的。
不过刘贵这个刘,并不是汉代刘家的那个刘,他的祖先是建立汉赵的匈奴人刘渊。
汉赵虽然是匈奴人的政权,但是刘渊是个精神大汉人。
西汉时期,汉高帝刘邦将一位宗室之女作为和亲公主嫁给冒顿单于,并与冒顿单于相约为兄弟,所以,冒顿单于的子孙都以刘氏为姓,而刘渊就追溯自己是刘汉后裔,是大汉正统。
如果仔细看,能从刘贵的面貌中依稀看到草原人的特征,不过这些北方大族早已经胡汉混血不知道多少代了,刘贵的家族研读经学,已经高度汉化了。
苏泽看向刘贵,叉手说道:“秀荣刘氏,刘兄是汉赵刘氏的子弟?”
这句话一说,刘贵也愣了一下,本以为苏泽不过是普通羽林士卒,对方竟然迅速点出自家郡望,这可不是普通士兵能够知道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