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乌云如浪花般翻涌肆虐，整个世界如同末日一般，天摇地动，山崩地裂。
可青挽却目光不动，双眸赤红的看着鸿钰神魂消散。
太轻易了。
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
她下手可谓是漏洞百出，鸿钰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青挽手上沾到的血粘腻而温热，烫得她皮肤阵阵发疼，指尖轻颤时，凝落在地上的一抹金色光芒，如鱼儿摆尾一般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入她的眉心。
原本封印在灵体上的咒术被猛地击破，瞬间，无数记忆如排山倒海般倾泻而出。
青挽呼吸猛地滞涩在胸腔中，瞳孔急剧收缩，并没有注意到黑色的天空扭转塌陷，轰然碎裂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以着她为中心，空间被扭曲，时间被混合，飞沙走石，天呼地啸，两个塌陷的时空终于被融合在了一起。
缘起何地，便以何处为结。
青挽因为“杀”了鸿钰而逃窜于各个小世界，最终导致最后一个高维小世界降维崩塌，所有进入空间隧道的人，全都被卷到了一切事情都还未开始的时候。
但鸿钰因为强大到连规则都难以压制，所以凭着褚九霄的形态保留了记忆，即使被祂自己当成心魔压制，但也在暗中影响着整个过程。
以至于青挽攻略鸿钰的进度，以及杀死祂的进度，都无限制的简化了很多。
在原先的记忆里，青挽单靠近鸿钰，就差点死了三次，后面杀死鸿钰的时候，更是将整个长老院包括快穿总局都给拆了个遍，和鸿钰诀别得盛大而荒谬。
艰难地消化完纷杂的记忆，于昏暗天地中矗立的青挽掀开被汗水浸湿的长睫，目光幽深的落在远处那一抹圣洁如白月的身影上。
她恢复了记忆，秋月明同样。
至此，她才逼着自己去直视所有怪异的地方。
在无妄山时，他说自己怠懒，不喜欢读书，所以书阁里的孤本古籍大部分都没看过。
可他不经意信手拈来的术法或者故事，在书阁深处都有迹可循，既如此，他怎会不知她是魅魔？！
毕竟连她自己都是从书阁当中寻找到的记载。
之后所有古怪的事情也因如此，便都有了解释。
因为知道她是魅魔，所以让她在大能尊者云集的开牌之日独自前往邺城，引起混乱，惹得各方势力觊觎。
再之后，棋局便顺理成章的按部就班了。
青挽心脏像是被强行捏着按入了深海当中，所有呼吸滞涩的闷在胸腔里，眼尾泛红，死死盯着自己视为亲人的师尊，声音发颤，一字一句的问他：“为什么？”
然而这三个字眼落地的那一瞬间，青挽又忽然想到了当初以着鸿钰命令为由，生生抽了她三十戒鞭的鸦隐。
之后鸦影戏耍她，让她拖着濒死之躯爬了三千长梯，又在最后布阵降下浮屠塔，故意当着她的面请示路过的鸿钰，让她被鸿钰误杀。
如果将这一切串联起来，那么秋月明的目的便显而易见了。
他在利用她屠神。
青挽握着焚寂的手用力到发抖，带着细微的哭腔，沙哑的又问道：“所以，我从降生，到最后死亡，全都是你计划好的，对吗？”
被质问的秋月明呼吸惊颤了一下，挪开目光，指骨怪异的痉挛了一瞬。
“……是。”
这个细微而嘶哑的字眼如同千金之重般，彻底敲碎了青挽仅剩的那点希冀。
浸在眸中的那点水光迅速凝聚，被她眸中的血丝衬托得如同血泪一般。
“秋月明。”
青挽第一次喊了他的全名，刺得秋月明脊骨都在发寒。
他听到昔日满怀濡慕的乖徒弟，现在颤着声音，满怀恨意和失望的说道：“我曾经把你当作我唯一的家人，长者，以你为标杆，摒弃本性，将自己磨成你所期待的模样。”
“但是，从今天开始，这一切都结束了。”
秋月明脑袋“嗡”的一声，猛地抬头，却看见青挽翻转长剑，扯下剑柄上缀着的红穗，毫不犹豫的丢到了地上。
那是他亲手编给她的，她从来都小心翼翼的收着，唯恐弄坏。
现在，却弃如敝履，像是在昭示着某种明晃晃的意义。
秋月明瞳孔缩颤，脸色惨白，声音嘶哑艰涩。
“不……”
“你不可以这样。”
他如同魔怔了一般，眼尾猩红，长眸覆上水光，低低重复道：“乖宝不能不要师尊……”
沉哑怪异的呢喃才将将落地，秋月明身形便猝然消散，转而瞬间猛地出现在青挽面前，炙热痴迷的眼神带着病态的郁色。
“我的乖猫崽只是被外面的贱狗带坏了而已，没关系的，师尊能把你重新教好的。”
他面上带着诡异的温柔，伸手想要把面前的女孩像从前那般揽入怀中。
可还没有碰到，就被青挽挥刀直接斩断了手腕，鲜血同时喷溅在两人身上。
秋月明愣怔了一下，他面上沾着血点，看着面无血色的青挽后退拉开距离，呼吸混乱，提着长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在犹豫。
呵。
秋月明扯了一下唇角，目光更为缱绻温柔，而断裂的手腕，黑气缠绕，不过瞬间，那只修长冷白的手便恢复成了原样。
瞧见这一幕的青挽并没有多意外，握紧了手中的焚寂，陡然袭近。
摧枯拉朽的力量掀碎地表，飞沙走石，足以撕裂一切的力量到了秋月明这里，却像是纸张一般被他轻飘飘的给挥开。
青挽面色微变，翻身躲开余威震荡开来的风刃，转而提剑又再次袭近。
可秋月明显然不打算和她多浪费时间，缠绕着黑气的怜霜不断逼近，不过一个时辰，青挽便几乎力竭，手中的焚寂都险些握不稳。
在怜霜挥斩下来时，她下意识伸手格挡。
“铮”的一声嗡鸣，刺耳的声波让青挽耳朵都流出了血，而手中的焚寂更是裂开寸寸缝隙。
青挽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线，整个人狼狈而灰败，像是一朵快要枯萎的牡丹花，不仅是身体上，连灵魂似乎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