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婉快速眨眨眼，她岔开话头，“萱萱，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顾萱萱骄傲地抻抻脖子，“萱萱自己想哒。”

    “萱萱真乖。”她极力克制着情绪，可还是没忍住哽咽。

    顾萱萱的眼皮子很沉，她渐渐呼吸均匀起来。

    陆凝婉心中的苦涩却如同野草藤蔓，不断生长。

    ……

    第二天清晨。

    顾玉珏冲进寝房，他激动地摇着顾萱萱的身子，兴冲冲道：“萱萱，醒醒，毕方来找你了！”

    他大力摇晃着睡梦中的顾萱萱。

    顾萱萱浑身像是软的没骨头，脑袋上下颠簸着，都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萱萱，萱萱……”

    顾萱萱缓缓睁开眼，“唔……干嘛呀？”

    顾玉珏指着门外，雀跃的说：“毕方，毕方来找你了。”

    她骤然清醒过来，双眸聚焦，她穿上鞋，小短腿飞快地甩起来，跑了出去。

    毕方正站在庭院的地上，扑闪着翅膀。

    众人早已习以为常。

    毕竟萱萱跟动物打交道的能力是一流的。

    “家里都快成动物园了。”陆凝婉调侃着。

    梁州辞眉眼柔和，“萱萱，说不定是冷苍翼知道错了，所以来求你和好的。”

    “嘿嘿。”顾萱萱才三岁，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

    闻言，她的眉毛高高挑起，嘴咧得开开的。

    【好吧，萱萱原谅他了。】

    【还以为他要赌气很久呢，才几天就知道错了。】

    她走到毕方面前，四处张望，“毕方，你怎么又来了？冷苍翼呢？”

    啾啾啾——

    “啊？你说他不要你了？把你赶走了？”顾萱萱的一对葡萄眼无比震惊。

    穷奇曾经明明说过，她送的东西，他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啾啾啾——

    毕方垂头丧气的，脑袋耷拉着，似乎很受伤。

    “啊？他被太岁蛊惑了？”顾萱萱的脑袋很痒，她好像要长脑子了。

    啾啾啾——

    毕方点头。

    “你听其他神兽说，南蛮国、蓬莱国、羽国的龙脉也都断了？”她摸摸下巴。

    这个消息，反而最不让她吃惊。

    可梁州辞、顾泽熙以及陆凝婉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

    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比之前的毒障还可怕，这一次整个神州大陆都可能遭殃。

    毕方无处可去，只能落在陆宅的屋檐上。

    向来傲慢挺拔的身姿变得狼狈憔悴。

    梁州辞立即命下人备马，少顷，他策马进宫。

    ……

    南蛮国。

    东宫。

    冷苍翼坐在上首，疲惫地撑着左脸，他一双上翘的桃花眼微阖，高挺的鼻梁显出几分厉色，菲薄的唇瓣没有半点血色，甚至泛着白。

    整个人憔悴而虚弱，却反而更衬出邪气。

    倏地，一阵狂风刮来。

    门窗被吹得哐哐作响。

    黑气聚集在半空中。

    几乎同时，冷苍翼警觉的睁开双眼，眼中划过紫色的光。

    “穷奇大人，十日后，记得去不夜渊找吾，别忘了我们的盟约。”黑气渐渐化作一个虚虚的人形。

    冷苍翼眼眸微眯，讥诮的睨着它，“你在教孤做事？”

    “呵呵呵穷奇大人，想拿回你的心脏，就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说着，黑气渐渐消散。

    冷苍翼的手攥成了一个拳头，指节咔咔作响，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鼓起。

    ……

    接下来的每一日，东岳国都时不时发生地震。

    灾民难民一日比一日多，居无定所。

    东岳国上下焦头烂额。

    顾萱萱快要离开了，所以萧祈禛停了她的课，让她多陪陪家人。

    在陆凝婉的陪同下，之后的几天，顾萱萱带着她给亲朋好友准备的礼物，依次上门拜访。

    所有人收到礼物后不禁眼眸发酸。

    尽管萱萱没有说，但他们明白，萱萱不会回来了。

    在第十天的时候，陆凝婉的心里隐隐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被抽丝剥茧，离开了她。

    夕阳的余晖下，她牵着顾萱萱的小手走在街道上。

    如血的残阳落在她们的身上，粉色的光影让她们的脸庞更加娇俏，让人印象深刻。

    或许是预感到萱萱快要离开，陆凝婉命人在家里摆了送别宴。

    “娘亲，萱萱想要出一趟远门。”顾萱萱突然开口。

    陆凝婉一愣，她眉眼弯弯，“萱萱想要去哪里呢？”

    “很远的地方。”她嘟着嘴，眼睛像是发烧了，发烫想哭。

    “嗯，萱萱长大了，想出去就出去吧，娘亲等你回家。”陆凝婉佯装听不懂，揉揉她的脑袋。

    “……”顾萱萱丧气地耷拉着肩膀，垂下小脑袋。

    【可是，萱萱回不来了。】

    【不知道怎么跟娘亲说，萱萱不想让娘亲伤心。】

    陆凝婉的心咯噔一响，像是被插进了一把匕首。

    回到陆宅，今日，一家人都整整齐齐地在大厅里候着。

    他们都神色复杂，却又不约而同挤出笑，看着顾萱萱。

    “萱萱。”顾玉珏最先沉不住气。

    他哽咽地叫了一声，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流。

    顾泽熙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顾玉珏一眼，他捻起一块糖糕，温润地笑着，“萱萱，今日开心吗？”

    “开心。”顾萱萱噔噔噔地跑到顾泽熙面前，接过糖糕咬着。

    “二哥怎么哭了？二哥也想吃糖糕吗？”她摸不着头脑。

    顾玉珏使劲用手背擦眼泪。

    梁州辞生怕顾萱萱发现端倪，他解释：“珏哥儿太开心了，因为我们把萱萱四岁的生辰宴提前了，就在今天。”

    “哇！可以吃席啦！”她的双眼冒光。

    “对。”陆凝婉偷偷擦去眼泪。

    她的孩子，甚至不足四岁，就要去送死。

    拯救天下苍生，为什么要一个孩子承担？

    “哈哈哈……娘亲，你早说啊！”顾萱萱咽着口水。

    顾泽熙将她抱到桌前的凳子上，桌上早就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小寿星，多吃点。”

    “昂！”顾萱萱抱着最爱的大肘子嚼嚼嚼。

    上面棕色的酱汁沾得她嘴角都是。

    一顿饭吃完，天都黑了。

    顾萱萱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她奶声奶气道：“萱萱四岁了。”

    众人沉默，大家都一阵鼻酸。

    【萱萱不想要爹娘跟哥哥们难过，所以萱萱想要消除他们的记忆。】

    【只要不记得萱萱，就不会难过啦。】

    顿时，陆凝婉的脸上出现了惊恐。

    顾泽熙、顾玉珏也慌了。

    “呜呜呜……”顾玉珏嚎啕大哭。

    陆凝婉也红了眼眶。

    萱萱，连一点念想都不愿意留给她吗？

    梁州辞心疼地看着顾萱萱，语重心长道：“萱萱，一个人真正的死亡，不是断了气，而是所有人都忘了她。人是能一直活着的，只要有人记得她，她就会活在别人心里。”

    “唔……”她一脸费解。

    【头好痒，萱萱要长脑子了。】

    【萱萱也可以一直活着吗？】

    【算了，还是不清除掉记忆吧。】

    见说得通，陆凝婉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