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明走上前,在曲意绵盈盈泪光中叹了一口气:“说吧,你是被魔族蛊惑的还是自己肆意妄为犯下这种错事的?”
“您说什么?”
曲意绵失声叫了出来,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师父,您不信我?”
看着越明冷若冰霜的面容,曲意绵这下是真的慌了。
她在九重塔里之所以有恃无恐,便是笃定自家师父一定会无条件袒护她。
结果此刻面前的一幕仿佛击碎了她的幻想,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害怕了起来。
“师父,真的跟我无关啊,您相信弟子!”曲意绵想要伸手去抓越明的衣摆,却恍然想起自己此刻双手还被绑在身后,根本无法动作。
她只好扬起脸,泫然欲泣:“我不过只是一个丹修,怎么会敢和魔族有所联系呢?别人都可以不相信我,可唯独师父您不能啊。”
“这样比现在让弟子去死都难受啊。”
听到这么一番情真意切的辩解,越明神色微微有些松动,刚想开口为小弟子转圜一下,就听到顾夏疑惑十足的声音。
“这话真有意思,你说越宗主不信你便宁可去死?那我很好奇你们是什么关系,起码师徒应该还不至于达到这个境界吧?”
她这话说完,犹嫌不够,不去看已经变脸的两人,反而回头问自家师兄们,满脸大写的认真。
“几位师兄,若是师父现在说一句不信你们,你们便恨不得当场去世吗?”
“怎么会?”许星慕悠悠转醒,便听到这么一句话,当即不怕死的“哈”了一声:“这么脆弱我不要命啦?”
“再说了,就凭咱这信誉,你觉得在师父那里还有什么可信度吗?”
顾夏:“……”
其实倒也不必这么实诚哈,这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叶随安一手搭在江朝叙肩膀上,语调漫不经心:“小师妹,虽然我很急,但也没必要那么急。”
顾夏了悟:“我懂。”
江朝叙慢吞吞摇了下头:“说实话,首先我很尊敬师父,其实这话确实很没必要。”
“所以话说回来——”顾夏话锋一转,看着面前的两人摸了摸下巴,语出惊人:“你俩该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奸情吧?”
师兄妹四人一唱一和,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直接将越明看的脸都绿了。
感受到周围人古怪的视线,他气急败坏,一把抽出灵剑:“顾夏,你找死!”
顾夏嗖的一下往后一跳,从几个师兄身后探出脑袋,笑眯眯道:“急什么啊?我这不是随口一说吗。”
“对啊,小夏就是开个玩笑嘛,越宗主这就恼羞成怒了?”
方尽行一手拨开越明闪着寒光的剑尖,轻描淡写道:“麻烦体谅一下,我们小夏刚从九重塔里废了太多精力,如今可顶不住越宗主一剑啊。”
不就是比不要脸吗?这招他们太一宗也会啊。
许星慕就直接多了,直接张口就喊:“顾澜意,你师父说不过就要动手,别忘了我师妹可是你们救命恩人啊。”
“你们青云宗就是喜欢恩将仇报是吧?还要不要脸了?”
顾澜意:“……”
草。
关他屁事?
又不是他要杀顾夏,怎么听这意思挨骂的只有他一个?
他黑着脸,不得不捏着鼻子去劝自家师父,这才勉强让越明将剑收了回来。
顾澜意声音冷冷:“这下满意了?”
顾夏:“勉勉强强吧,没想到叫你一声还挺好使。”
顾澜意面无表情:“滚!”
眼看这两宗跟斗牛似的,从师父到徒弟都是一言不合就要掐起来的架势。
秦宗主叹了口气:“算了,还是我来问吧。”
他垂眸看着曲意绵,淡淡道:“五宗向来不会随意冤枉任何一个弟子,我们之所以肯定你也是因为你确实做了这种事。”
“如此,你可还有话要说?”
曲意绵不甘心:“凭什么?就因为那个塔灵的一句话?”
“就因为塔灵的一句话。”秦宗主语气不容置喙:“极品灵器诞出的灵物,根本不屑于说谎。”
“更何况你有什么本事,能让塔灵主动来诬陷你,你觉得这可能吗?”
曲意绵看着周围一双双警惕的目光,不由得瘫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不可能的,我真的没有……”
秦宗主不再管她,反正不是自家弟子,他冷声道:“既如此,便直接关押起来,由五宗稍后一同商讨处罚结果。”
“等一下。”
越明忽然出声,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秦宗主蹙眉:“越宗主,你这可是打算继续为她开脱?”
这样的话,那青云宗摊上这么个脑子不清醒的宗主算是真的没救了。
越明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先将人交还于我,待其余两场比试结束,你们想怎么发落都行。”
他明白,曲意绵这个罪名已经无法开脱了,只好尽可能为自己宗门争取一些微弱的好处。
“先不说她是丹修,对整个队伍有多重要。即便是一个普通的亲传,如今将她收押起来,对我青云宗着实不公。”其他宗门都是五个人,只有他们青云宗四个,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顾夏轻轻啧了一声:“没想到有一天能从他嘴里说出不公这两个字。”
叶随安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欢快:“没关系,你要这么想,不仅你想不到,恐怕打死咱们这位越宗主他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这么不要脸。”
顾夏瞬间神清气爽:“你说的对啊。”
“……”贴脸开大啊这是。
众亲传用一种佩服的眼神看着他们。
越明额角青筋跳了跳,低喝一声:“顾夏!”
顾夏头也不抬:“干嘛?炫耀你嗓门大是吧?”
“不用喊那么大声,我耳朵好使的很,听得见。”
越明铁青着脸,只觉得本就不好的心情此刻更加郁闷了。
他还没来得及端起宗主的架势训斥一下,旁边不满自己被忽视的叶随安欠欠的打断了他的话:“几个意思啊越宗主?我和我师妹一起说的话你干嘛只凶她不凶我?”
“你堂堂宗主怎么还搞区别对待啊?看不起我是吧?”
*
少年眉峰高高挑起,琥珀色的眼珠,似一块温凉的幽玉:“啊?我怎么差点忘了,这不就是你们青云宗的传统操作吗?”
越明:“……”
感觉自己好像被内涵的顾澜意:“……”
敲你妈叶随安——
尼玛第一次见到上赶着找骂的亲传,这家伙脑子怕不是真的被驴踢了吧?
骂就算了,你特么一张嘴还无差别攻击,平等的嘴炮到每一个人。
就离谱!
看着站在自己身前吊儿郎当的三师兄,又瞅了一眼越明那仿佛吃屎一样的脸色,顾夏心里一暖,下一秒十分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别问,问就是她这个人生性就爱笑。
最后为了防止越明恼羞成怒真的不要脸了,当众对自家弟子动手,看了半天热闹的方尽行终于摸着胡子站了出来。
他一手拎起一个,笑眯眯道:“越宗主别跟两个小辈一般见识,我这就带他们回去好好思想教育一下。”
一肚子火没地方发的越明:“……”
你真该死啊。
这场闹剧最后就这样散了场。
一群好不容易从九重塔里跑出来的亲传都被自家师父拎了回去,美名其曰加急特训。
而看了好大一出戏的其他散修们也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边走边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没能来现场的好兄弟分享第一手消息。
“兄弟们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修真界陷落了?”
“啊呸,不是。是青云宗那个叫曲意绵的亲传和魔族有勾结被发现了。”
“真的假的?实锤了吗?”
“锤都锤死了好吧?据说等比赛完就会被五宗共同发落。”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青云宗这一次丢脸可真是丢大发了。”
不仅如此,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凡是青云宗的弟子出门,都会被人追着问这件事是真是假。
一时间宗门上下怨声载道,对曲意绵的不满几乎达到了顶峰。
而这一切太一宗这边丝毫不知,或者说就算知道了也不怎么关心。
因为他们刚回到自己房间昏天黑地的睡了一天,就被自家缺德的师父揪起来了。
其中许星慕最惨,八成是方尽行还记得他之前干的好事,直接将他丢给随后赶来的钟屹长老带走了。
许星慕双手紧紧扒着门框不肯松手:“啊啊啊放开我,我才不要去练剑——”
钟屹长老拽着他的腿,冷笑:“别挣扎了,你是跑不掉的。”
“救大命了!大师兄,小师妹!”许星慕扯着嗓子,试图寻找救兵:“你们随便来个人拯救一下我啊!”
原本有些犹豫的几人刚想有所动作,就被钟屹长老一句话钉在了原地:“谁来帮忙就让他来替换许星慕。”
顾夏果断松手:“你安息吧,二师兄,我会想念你的。”
“别担心。”叶随安笑的灿烂:“我会替你收尸的。”
江朝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憋出来一句:“记得留一口气哈,我会给你准备疗伤丹药的。”
许星慕:“……”噗。
他仰天长叹:“说好的是兄弟同患难呢?”
顾夏坐在台阶上,笑得无辜:“没关系,我们也可以暂时先不是兄弟。”
“二师兄走好,等你顺利归来我们还做好兄弟哦。”
“……”
“咔嚓”一声过后,碎掉的不止是许星慕脆弱的小心灵,还有他手里紧紧抓着的门框。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钟屹长老不耐烦地加大力道,最终还是将许星慕带走了。
只不过一同带走的还有那扇被他紧紧抱住的房间门。
一阵微风徐徐扫过,众人面前的房间缺了个大洞,面面相觑。
顾夏咽了下口水:“这、这么吓人的吗?”
叶随安一脸后怕:“还好我当初没选剑修这条路。”
“叭叭什么呢?”
目送着自己其中一个“逆子”离去后的方尽行扭过头,摸了摸胡子:“我有话要问你们。”师兄妹几人疑惑的对视一眼:“什么事?”
方尽行道:“先前你们在九重塔里面遇到的那只魔化后的妖兽,可有发现异常?”
“师父你这不是为难人吗?”叶随安往后仰了下身体,靠在一旁:“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我们哪还有闲心去关注这个啊?”
方尽行语气微微拉长了些:“这倒也是。”
“怎么突然问这个?”顾夏一手撑着下巴,歪头问道:“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方尽行缓缓点了下头,声音夹杂着一丝忧心:“你们出来后五宗就派人去查了,现在只是勉强找到一点眉目,还不太确定。”
“毕竟你们在里面待了一段时间,所以就想问问看有没有别的异常情况。”
江朝叙也提起一点兴趣,好奇道:“查到什么了?是魔族在背后操控吗?”
三人坐直身体,本来以为方尽行会像以往那样将五宗查到的线索哥们他们仔细说上一遍。
却没想到方尽行说完那句话后就闭上了嘴,口风比蚌壳都严实,这让师兄妹几人心里挠心挠肺的好奇,简直恨不得上手撬开自家师父的嘴。
顾夏兜了半天都没能探出一点有用的消息,忍不住拍地而起,开始指指点点:“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们还是把我们当贼防呢?”
“就是!”叶随安紧跟着拍地而起,语气很不满:“我们可是亲传,而且这次差点儿被团灭的也是我们。”
“凭什么不让我们知道?”
见两人吵吵嚷嚷,方尽行被吵的脑袋都大了,他就说自家这群小兔崽子不好糊弄吧?
偏偏那群老家伙非坚持先瞒下这件事。
笑死,就这群兔崽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德性,越有事不让他们知道就越好奇。
于是方尽行立马选择开溜:“那个……为师忽然想起来还有的点事需要处理,为师先走一步了。”
说完就一溜烟似的跑走了。
那架势,生怕慢上一秒就走不掉了一样。
顾夏:“……”
叶随安:“……”
这就不够意思了哈。
等到师父的身影消失过后,顾夏伸手在地上划了几下,托腮问道:“感觉师父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在瞒着我们。”
江朝叙点点头:“我也觉得。”
“那还等什么?”叶随安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意气风发:“师父不告诉我们,咱们就去偷听别人师父的!”
妙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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