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的姜黎端庄贞淑，温柔娴静，仪礼周全，是万万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br>喝过酒的姜黎像是变了一个人，举手投足之间潇洒豪放。</br>不再顾忌文雅风度，行事直率，直奔目标。</br>她盯着楚宁寒，神情晦暗。</br>“雍王殿下，两个问题而已，不能再少了！”</br>不知是不是喝了酒，还是因为第一次与人靠得这么近，鼻翼间的香气陌生又似曾相识。</br>蒙眼映衬下，楚宁寒的脸色绯红更甚，直直没入了洁白的衣领之中。</br>而他整个人彷如木塑一样，坐在原地一动不动。</br>见着他不言不语，姜黎用力地咬紧了牙根。</br>她知道楚宁寒不会太轻易开口，但是要确定楚宁寒和楚明昭的身份，一个问题可回答不了。</br>两个问题，已经是她的底线。</br>姜黎长长地叹息一声，她直起身，重新坐下。</br>颓丧的道：“雍王殿下如何才能回答两个问题？”</br>既然楚宁寒不愿意回答两个，那她就只好再主动再加价</br>近在咫尺的香气骤然抽离远去，楚宁寒喉间几动，发僵的手指紧了紧空空的酒盏。</br>他低低哑声道：“好。”</br>姜黎神情微滞，长睫呆呆地眨了眨。</br>他已经准备着楚宁寒狮子大开口，趁机敲诈。</br>但是，楚宁寒居然突然答应了？</br>楚宁寒松开手中酒杯，蒙着白巾的眼望向坐席对面的姜黎。</br>再一次的道：“姜黎，我允你问两个问题。”</br>因着酒意越发上头，姜黎脑子里的念头也不太受控制。</br>楚宁寒的自称……好似从玉峰之后，他便在她面前不再自称本王，也没有再摆着什么雍王的架子。</br>或许，这只是他们合作了的原因。</br>姜黎轻轻的摇了摇头，迫使自己注意力集中在了楚宁寒身上。</br>她睁眼重新看向楚宁寒，逆着满池波光粼粼，她将楚宁寒的脸看得不甚清楚。</br>只觉得他越发的像是满池菡萏化成人一样，如梦似幻，缥缈的不真实。</br>姜黎怔怔地看着好久，才慢慢的开口。</br>“第一个问题。雍王殿下，郡主的生身母亲是谁？”</br>直接问楚宁寒是当年救她的人，大抵答案还是玉峰上所言。</br>而这个问题，只要楚宁寒回答，她直接就可以确定楚明昭是不是自己的孩子，间接的证明她与楚宁寒是否有关系。</br>楚宁寒又沉默了，唇齿紧闭，面上桃花似的红晕也消散下去。</br>姜黎也不催，她只默默地盯着楚宁寒。</br>“你为何对昭昭母亲的事情如此关心？”</br>楚宁寒终于出声，却张口就是十足的攻击。</br>“姜黎，你难道还没打消借着昭昭思念母亲的便利，企图攀附我、雍王府？”</br>他磕巴了一下，似口误，飞快道：“雍王府不会为你所用！”</br>“雍王殿下！”</br>姜黎脸色沉了下来，“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br>京郊庄园的情景仿佛再现，只是这一次楚宁寒和姜黎的角色互换。</br>姜黎盯着楚宁寒，竭力忽视他恶意的揣测，心头的涩苦一路蔓延到了舌尖上。</br>她一字一顿道：“雍王殿下，郡主的生身母亲是谁？”</br>楚宁寒微低下头，侧目不再望着姜黎。</br>反倒是再一次拎起酒盏，倒酒一杯，一饮而尽之后。</br>他才哑着声音道：“我不记得了。”</br>不用姜黎追问，他就主动说道。</br>“当年与昭昭母亲相遇时候我受了身受重伤，眼睛失明，并未曾见过也不曾记得昭昭的母亲是谁。”</br>“昭昭也是我意外寻回来的孩子，她自小如孤儿一般长大，亦不知亲生母亲是谁。”</br>姜黎面色雪白，紧扣手心，心脏抽抽地疼。</br>中毒与受重伤是有本质区别。</br>当年她意识不清楚，但是却能肯定小哥哥也是中毒，他身上并无什么伤势。</br>而小哥哥当年也没有眼盲，这一点与楚宁寒也是不同的。</br>难道真的是她猜测错了？</br>这第一个问题，居然没有答案。</br>姜黎闭上了眼睛，紧咬牙关，将满腔的复杂压下。</br>再睁眼，她目光冷静了许多。</br>她从怀袖里拿出了一个香囊，从中倒出来一枚玉佩。</br>这枚玉佩上了年头，加之料子水头本就一般，哪怕是保养得再好，看上去也极其普通。</br>但是玉佩上雕刻可不普通。</br>正面雕有双荷花，背面则……两个小小的，手拉手的小人。</br>不比正面的精致雕刻，背面两个小人刻画得简单。</br>笔触稚嫩，看着丑丑的。</br>这是当年小哥哥和她刻画的。</br>一个人是他，一个是她。</br>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家人，说过要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br>姜黎指腹摩挲着玉佩背面的两个小人，眼眶发红。</br>她深深的叹息一声，起身将玉佩放到楚宁寒面前。</br>一张口，声音还是染上了几分沙哑。</br>“第二个问题，雍王殿下可认识这块玉佩的主人？”</br>香气再一次靠近，楚宁寒肌肉紧绷，呼吸都快了几分。</br>只是只有短短一霎，香气又一次的离远。</br>楚宁寒手指动了动，准确地拿起了桌案上的玉佩。</br>触手所及的是双荷花的纹饰，顿时他就心下一沉。</br>这玉佩，是他送于姜黎的吗？</br>荷花是大周常见的吉祥花卉，用作雕刻也不算罕见。</br>但是双荷花的单玉佩雕刻却很少。</br>荷花本谐音百年好合，且莲子又有多子多福的意思，双荷花更代表的是成双成对。</br>所以，双荷花玉佩常常用以做同心玉佩。</br>单玉佩上雕刻双荷花，便是失了“成双同心”的意思，反倒是不吉祥，多为和离之证。</br>姜黎给他的这块玉佩，恰好是单玉佩雕双荷花。</br>除却正面的双荷花，玉佩背面是……熟悉的笔触。</br>与青阳拿回来的泥瓦罐上的小人是出自同人之手，一模一样。</br>不，玉佩上的痕迹更浅一些。</br>像是被人长久戴着，磨损了那双小人粗糙的笔触。</br>现在玉佩与两个小人圆融如意，仿若天成。</br>毫无疑问，这玉佩的主人应该是他。</br>但是……</br>楚宁寒攥着玉佩，抿紧了唇。</br>以他对姜黎的在意，当年怎么会给她象征劳燕分飞的玉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