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四人汇合一起,先去取了寄养于嵩山脚下农户家中的三匹马儿,又到登封城中为萧远山购置了马匹,便径向东南方行去。
行了几日,到了汝南境内,歇息了一宿后,按照已经商议好的决定,萧远山与萧峰父子继续向东南方去往苏州,先头打探消息,方牧野与段誉师徒二人则是转道去往擂鼓山。
策马而行,一个时辰多后,便上了擂鼓山的山道,继续行将下去,地势越来越高,山道越来越陡峭,终于马儿也不便上山。
方牧野和段誉于是将马匹系在了山间,改为步行,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一地,但见竹荫森森,景色清幽,山涧旁用巨竹搭着个凉亭,构筑精雅,极尽巧思,竹即是亭,亭即是竹,一眼看去,竟分不出是竹林还是亭子。
在凉亭中坐定后,方牧野朗声说道:“方牧野拜上聪辩先生,听闻先生设下‘珍珑棋局’,特来奉访。”
声音凝而不散,直向山中深处传去。
过不多时,山道上两名汉子快步奔来,到了凉亭前先是向方牧野和段誉躬身行礼,随后直起身来,口中伊伊哑哑,大打手势,原来两人都是哑巴。
方牧野大致看懂他二人的手势,长身而起,微微一笑,说道:“麻烦二位带路。”
两名汉子面露喜色,又向方牧野和段誉行了一礼,便转身于前方引路。
穿过竹林之后,又进了一个山谷,谷中都是松树,山风过去,松声若涛,四人在林间行了里许,便来到三间木屋之前。
此刻木屋前站着一位矮瘦的干瘪老者,正是“聪辩先生”苏星河。
方牧野和段誉走至他面前,抱拳施礼,说道:“方牧野见过聪辩先生。”
苏星河面含笑意,向着两人躬身一揖,却是没有说话。
方牧野自是知道他不说话的原因。
当年李秋水私通丁春秋,被天山童姥向无崖子告了密,无崖子愤然大怒,欲杀李秋水泄愤,李秋水迫不得已奋力还击,这时丁春秋赶到,突然偷袭了无崖子,最终二人合力将无崖子打落深谷之中。
丁春秋本要更下毒手,李秋水却是顾念情意将他阻止,适逢苏星河赶来救援,只是苏星河因琴棋书画等杂学而耽误了武功,不是丁春秋的对手,一场恶斗之后,也受了伤。
危难之际,苏星河摆开奇门遁甲之术,与丁春秋僵持不下。
丁春秋一时无法破阵取苏星河性命,他本就想从苏星河口中获知逍遥派秘传功法、神功典籍的所在,又加李秋水从旁劝阻,便也未狠下杀手,只是胁迫苏星河发下毒誓,终身不说不闻。
苏星河忍辱负重,自此装聋作哑,遣逐原来弟子,创建了掩人耳目的“聋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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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苏星河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看到方牧野和段誉个个丰神俊朗,潇洒非凡,心中却是甚喜。
逍遥派收徒向来只收俊男美女,方牧野和段誉两人的相貌,自是极为符合。
“不知他二人棋力如何,能不能破解得了恩师的‘珍珑棋局’?”
这般想着,苏星河虚手作引,率先往屋前一株大树之下的一块大青石走去,坐在了右首。
段誉看了方牧野一眼,便也走了过去,于青石左首落座。
这青石上面纵横十九道,凋刻着棋盘,摆了一副棋局,棋局上布着近两百枚棋子,黑白对峙,黑子、白子全都晶莹发光。
苏星河仍是面带笑意,不言不语,抬起右手,示意段誉先请。
段誉于弈理曾钻研数年,当其沉迷于此道之时,整日里就是与账房中的霍先生对弈。
他天资聪颖,只短短一年时光,便自受让四子而转为倒让霍先生三子,棋力已可算是大理国的高手。
此时细看棋局,凝思片刻,不由得越看越心惊。但见这局棋变化繁复无比,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或反扑,或收气,有征有解,花五聚六,变化多端,这局棋后果如何,实在是推算不出。
观看良久,段誉只觉头晕脑胀,心口烦恶,急忙先收回眼神,不让目光再与棋局相触。
缓了一缓,段誉右手从棋盒中拈起一枚白子,脑中不由想起了上山时,师父跟他的对话。
方牧野说道:“誉儿,这擂鼓山天聋地哑谷中,有一‘珍珑棋局’,为师此番带你来,便是要你去破解。”
段誉喜道:“那好得很啊,徒儿最喜弈棋了。”
方牧野道:“你莫要沾沾自喜,这‘珍珑棋局’摆了近三十年,天下间天资聪颖的正邪才士无数,至今仍无人能破解此局,你可知这是为何?”
段誉想了一想,说道:“‘珍珑’素来便是围棋的难题,乃是一位围棋高手故意摆出来难人的,并不是两人对弈出来的阵势,因此或生、或死、或劫,往往极难推算。想来布下这局棋的前辈定然是棋中圣手,圣手不出,世间便无人能解。”
方牧野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你所说却也不错,不过这棋局虽是极难,却不仅是难在棋道,更是难在人心。天聋地哑谷中的‘珍珑棋局’变幻百端,因人而施,爱财者因贪失误,易怒者由愤坏事。棋局本来纠缠于得失胜败之中,以致无可破解,需不着意于生死,更不着意于胜败,才能寻得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