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珣定的客栈房里有两张床铺,面积很大。
当晚就叫来小二搬了两个装满热水的浴桶和一个小盆子,先是把小黑扔进盆子里涮了涮,关紧门窗防止小黑逃窜后,自己也泡进了浴桶里。
唐灵全程想闭眼又闭不上,洗的那叫一个面红耳赤。
“这小家伙身上不少伤啊!”南宫珣露着他锻炼出的一身劲瘦肌肉,单手将小黑从水里捞出来,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变化很是好看。
“我看看。”
南宫翎伸长手臂接过南宫珣手里的小黑。
“流浪猫,肯定吃了不少苦。”
南宫翎打量小黑的眼神很仔细,隔着袅袅的热气,双眼氤氲着一层水汽。
和南宫珣相比,这孩子皮肤白的发光,身上的肌肉稍微纤薄一点,但是也有不少。
不对。
我干嘛要看得这么仔细?
唐灵一阵汗颜,又一想看的仔细的也不是她,她控制不了这只猫的眼睛往哪飘。
这锅得小黑背。
色猫。
不过,小黑是不是个母的还不知道呢。
“也不知小黑这些年怎么过的。”南宫翎看完,又把小黑扔进了热水盆里。
可能是很久没有这么舒服的待遇,小黑一时也没有要跑的迹象,而是老老实实地泡在热水里,一直泡到兄弟二人泡完澡给它包扎。
“小家伙还挺听话。”南宫珣一边包扎一边笑道。
南宫翎还在换衣服,闻言动作一顿,又继续穿了起来,“这点是有点像小黑。”
“没想到你会对一只猫如此执着。”南宫珣感慨道,“不过也是,毕竟是你娘留给你的。”
南宫翎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脚步声渐渐靠近。
小黑似乎被南宫珣“服侍”的很满意,懒洋洋地抬起眼去看。
目光恰巧与走过来的南宫翎对上。
南宫翎的头发半湿,眼尾被热气熏出一片淡红色,一双眼睛水洗般清澈明亮,看向小黑的眼神里复杂神色一闪而过。
唐灵一怔。
好家伙,别告诉她,不光是小黑在假装。
难不成南宫翎也在假装不认识小黑?
不对啊,南宫翎有这么聪明吗?
能认得出已经换了一张皮的小黑?
想到这里的唐灵完全忘记了不久前自己还吐槽过因为换了皮就不认识小黑的南宫翎。
这俩人在这儿演什么呢?
有观众吗?
唐灵反应过来。
唯一的观众,可能就是南宫珣了。
问题是南宫翎为何要假装不认识小黑,方才还用那么复杂的眼神去看它。
搞得好像是多年未见的情人相见不敢认似的。
真是烧脑。
也不知小黑发现没有。
洗完澡后又是一顿饱餐,糖醋排骨、八宝鸭、桂花鱼……
小黑也跟着吃了个肚圆。
唐灵不由得感慨这两人即便身在敌国,也是一点也没委屈着自己,该吃吃该喝喝心大的很。
吃饱喝足后就开始犯困。
小黑被洗的香喷喷的,窝在南宫珣的床边,似乎一时也没了要跑的心思。
南宫翎点了一根安神香,蜡烛熄灭后,房间里陷入了寂静。
月华似练,透过半透明的窗格洒进来,在地面上铺开一片银辉。
房间里似乎有细细的蚊虫声响,环绕在耳边,“嗡嗡嗡”个不停。
南宫珣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再翻一个身,摊煎饼似的,翻个没完。
“哥有什么事吗?”南宫翎实在受不了,打断他道。
“没事。”南宫珣说完,沉默片刻后又道,“你说这次找不到,就要去参军?”
小黑睁开了眼,月光在它的眸里映出一片银色冷辉。
南宫翎“嗯”了一声,“小黑在的时候,就像我娘在我身边,有它的陪伴,很多事我都鼓足了干劲儿去做,它走后,我心里莫名空落落的,就好像我和我娘的最后一丝联系断了一样,做什么都提不起干劲儿,也做不好。”
“我留在南宫府,没什么用处。”南宫翎说,“这两年战乱频繁,倒不如加入军队,报效国家!”
“这两年你做事的确消极了些。”南宫珣叹了口气,“可是小弟,真的要去参军吗?你年纪太小,小黑也不一定找不到,我们可以再等两年,你不是说它记得路吗?”
“没错,它认得家。”南宫翎道,“所以若是真想回来,会回来的,我找了这么久还是没找到,也没等到它回来,说明它不想回来,那就不强求了。”
“可是……”南宫珣犹豫了会儿才开口,“现在外面这么乱,它有可能是被人给抓走了,又或者是……”
或者是被人吃了,在路边被马车撞死了……
太多的可能了。
南宫珣没有把这些听起来没那么好的下场说出口,他还要顾及小弟的心情。
“阿翎,这次若非你说要参军,我也不会一路追过来。”他道,“哥跟你说句实话,我们走了这么远,离家时间也有些长,一路上我看到太多流民,从前身在南宫府,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还以为外面也和南宫城一样。”
“不一样。”南宫翎没什么感情道,“我从小就知道不一样。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强者享受最好的资源,弱者就要被欺凌被践踏。”
“你小时候,也是受苦了。”南宫珣沉默了一会儿道。
“都已经过去了。”南宫翎道,“所以我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让自己身处弱者的位置,而当我有能力的时候,要去帮助更多的弱者。”
“比如参军?”南宫珣突又绕回这个话题,“你现在年纪这么小,绝七传授的武功也没学利索,怎么能算有能力?”
“可是哥,你也看到了,你看到这么多,难道心里就没什么想法吗?”南宫翎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是,我是有想法!”南宫珣的声音也跟着大起来。
“我的想法是怕我那年纪不足十五的小弟,上了战场后甚至连这些难民都不如,最后丢了自己的命!”
“丢了命又如何?为国战死,大丈夫当如是!”
“你现在还是个孩子,算不得大丈夫!”
“你也不过比我大两岁,成天装什么老成?”
“嘿你个臭小子,皮痒了是吧?”
“打一架啊!”
两人躺尸般在床上干了一场“嘴架”,一时又沉默下去。
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安神香的香气醉人,半晌,南宫珣的床上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哥,你根本不懂,我等不及了。”
南宫翎在床上冷不丁道了一句,然后是一阵窸窣声。
从南宫翎下床穿好衣服,一直到开门离去,南宫珣的呼吸一直都很均匀,偶尔说出两声梦呓,显然是睡的沉了。
桌面上安神香燃了一半,香气弥漫在房间里,越发浓郁。